司儀維持了幾次紀律,才把台下賓客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台上。
待現場安靜下來,司儀才開始念誓詞。
他問江思敏:「你是否願意娶她為妻,愛她,安慰她,保護她,不論貧窮或者富貴,生病還是健康,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嗎?」
江思敏沒有立刻回答,台下開始議論紛紛。
若有似無的目光投向我和顧堯。
我只專注地看著江思敏,一點都不著急。
司儀又問了第二遍,江思敏還是沒回答。
司儀小聲問我,要不要略過這一環節。
我搖了搖頭,彩排的時候第五遍他才回答呢。
現在才第二遍,不著急。
江思敏對文字理解慢,但不是一點都不懂,只需要給他時間。
司儀又問了第三遍,這次江思敏回答了。
「願意,願意,願意……」
我看他又要化身復讀機了,連忙拉住他的手。
他被安撫住了。
看局面控制住了,司儀鬆了一口氣。
他又把誓詞問了我一遍,我說願意。
然後就是交換戒指。
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沒有什麼搶婚逃婚。
這天我跟江思敏正式結為夫妻。
在婚禮上,我虔誠地許了個願。
我希望以後的日子能夠風平浪靜。
再也不要搭上顧堯了。
我跟他的故事,早該謝幕了。
(正文完)
番外
1
新婚夜。
謠言果然不可信。
江思敏明明很行。
之前我以為江思敏不懂結婚的含義。
我也不想逼迫他理解,如果他不喜歡兩個人一起睡,我甚至可以接受跟他一輩子分房睡。
可是等我們進入新房,他突然對我說:「脫衣服。」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說三個字的話。
看我沒反應,他甚至親自上手,嘴裡邊念叨邊扯我的衣服。
我內心母性的一面在流淚,誰把我家小孩教壞了啊。
作為正常女性的另一面卻在竊喜,不用當活寡婦了唉。
2
養母在我和甄玉嬌出嫁一年後,抑鬱症突然變得嚴重。
可是養父一直瞞著,直到她再一次自殺。
等我和甄玉嬌匆匆趕到醫院時。
正好看到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帶著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在病房。
女人正在教小男孩叫人:「小傑,這是你大媽,快叫大媽。」
看到他們,我瞬間明白養母的抑鬱症為什麼會變得嚴重了。
我上前去推開這對母子:「誰讓你們來的?滾出去!」
那個女人掙扎:「放手!你以為你是誰啊?你這個假千金!」
甄玉嬌一時摸不著頭腦,問我:「姐,她是誰啊?」
「爸的助理,也是他的小三。這個男孩是私生子。」
甄玉嬌一驚,嘴裡立刻罵道:「爸竟然出軌了?!該死的老三,我打死你!」
說完她便衝過來,一把扯過那個女人的頭髮,對著她扇巴掌。
那個男孩嚇得哇哇哭。
養母本來正出神地看著窗外,聽到房間吵鬧才回過神。
她看到我們在跟那個女人廝打,想起身阻止:「嬌嬌、滿滿,你們別打了。」
我把養母扶回床上,交代打得真酣的甄玉嬌:「玉嬌,出去教訓,別嚇著媽了。」
甄玉嬌抽空回頭:「沒事的媽,我在農村打架打得多,有分寸。」
說罷便把人推出病房。
我把門一關,清靜。
我問養母,是不是養父想把私生子認回來。
她點頭,又向我道歉:「是媽沒用,他們天天來鬧,媽實在是受不了了。」
我安慰她:「媽,我們長大了,想要的東西可以自己拿。你不用難過。
「你才是最寶貴的財產,如果你出事了,我跟玉嬌就沒有媽媽了。」
3
我跟甄玉嬌商量了下,我把養母接走。
她留在蓉城爭家產。
「你有許家和江家的支持,不用怕他們。」
甄玉嬌點頭:「姐,你放心,我們的東西一分都不會便宜了別人。」
我鼓勵她幾句,便帶著養母走了。
三年後,甄玉嬌使手段挖空了養父的公司。
有許家和江家施壓,蓉城無人敢幫。
養父破產,跟著情人小三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
養父找姑姑求助。
姑姑只能賣奢侈品,繼續接濟養父,想助他東山再起,結果最後以跟丈夫離婚收場。
4
有一年的京市青年藝術節。
江思敏被邀請去當評委。
在看到一個女孩的畫時,他突然很激動。
他指著那幅畫大喊:「不,不,我的!我的!滿滿,我的!」
在場的其他人都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我一邊安撫他,一邊想他是什麼意思。
我仔細看那幅畫,是有點眼熟。
這幅畫畫的是一個女子裸露的背部。
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江思敏曾經畫過一幅一樣的畫。
當時我在他的展覽會上見過,不過那幅剛擺上不到一個小時便被撤走了。
因為這幅畫畫的是我,連我腰間的那顆紅痣都清晰可見。
江思敏不喜歡我的私人畫被擺出來展覽,應該是經紀人去拿畫的時候拿錯了。
後來這幅畫就不見了,也不知道被他藏哪去了。
現在這個女孩的畫,跟江思敏的那幅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那個女子的腰間少了顆紅痣。
我對那個女孩說:「這幅畫是你畫的嗎?我懷疑你抄襲我丈夫的畫作,請你把這幅拿走,它不配參加評選。」
女孩很囂張,她不承認自己抄襲,還讓我們拿出證據來。
要證據,還真沒有,那幅畫已經不見了。
而且展出時間短,網絡上也沒有流傳出圖片。
女孩看我們拿不出證據愈發囂張,還揚言要告我們誹謗,侵犯了她的名譽權。
我是看出來了,這個女孩竟然是想踩著江思敏上位。
我給江思敏請了最好的律師,決定跟她奉陪到底。
另一邊又在想辦法找江思敏那幅畫哪裡去了。
可惜直到對簿公堂的前一刻都還沒找到。
在庭審辯得最激烈的時候,顧堯來了。
那個女孩看到他很開心,當著所有人的面跟他撒嬌。
我這才恍然為何她能那麼囂張,原來是顧堯小情人。
女孩以為顧堯是來給她助威的,連我都有些懷疑。
可沒想到顧堯說他是來給江思敏做證的。
他可以證明是那個女孩是抄襲的,並當場拿出了江思敏的那幅畫。
這場官司我們毫無懸念地贏了。
事後我想讓顧堯把這幅畫還回來。
他卻拒絕了:「這幅畫是思敏送給我的,送給我了就是我的。」
我不信是江思敏送的,指不定是他偷的。
我說他留著畫不合適,他就逼問我怎麼不合適。
我說不出來,也怕這樣你來我往的讓他覺出興味來,只能無奈放棄了。
5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天看了一部鬼片。
晚上我做夢了。
我夢到了一台電視機,裡面好像在播放選秀類的綜藝節目。
選秀大舞台上有個骷髏頭主持人。
主持人正拿著卡片對台下的鬼怪們念經。
「今天我們有請到的是 A 國生前知名畫家江思敏先生,他在在世的 103 年間,曾經創作了無數流傳百世的畫作,是當之無愧的鬼中豪傑,現在,就讓我們歡迎江思敏先生。」
底下響起了鬼怪們稀稀拉拉的鼓掌。
江思敏突然閃現在舞台上。
他看到四周的場景一臉蒙,但帶著生前的習慣,下意識躲避其他鬼的視線。
主持人把話筒遞到江思敏面前:「來,江先生,跟大家講講你的故事吧,我們聽了你的故事,將來好託夢回去激勵激勵我們的子孫。」
江思敏頓了頓,然後張口了:「畫畫畫畫畫畫畫畫。」
就在我以為電視機卡頓了時,他突然加了個詞交替念。
「滿、畫、滿、畫、滿、畫……」
開頭是畫更多,滿更少,後面就是清一色的滿滿滿了。
語調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主持人尷尬地打斷他:「江老師,變成鬼之後咱們生前的病痛都消失了哈,你可以正常說話。」
江思敏一頓,他組織了下語言,突然流利地一頓輸出。
「滿滿在哪裡?你看到她了嗎?我找不到她了。我好著急,你們能不能幫我找找她。」
主持人隨手一指:「她?她就在對面,你看鏡頭?」
江思敏抬起頭,時隔多年,我又一次看到了他的眼睛。
清澈的、純凈的,還有,深情的。
我在夢中感嘆,不愧是我的男主角,死了都那麼深情。
6
顧堯番外。
第一次見甄玉滿,是在成年禮上。
那是個秘密舉辦的酒會。
來參加的女孩都經過了嚴格篩選。
她們都知道這個酒會的目的是什麼。
我一出現,她們便用火熱的眼神看著我。
這讓我微微不適,隨手指了個在吃蛋糕的女孩就離開了。
那個女孩被送到了我房裡。
這個女孩是個話癆,不停地對我介紹她家的公司和她的家人。
她告訴我,她的姑姑和父親有多厲害,母親有多溫柔。
說完這些,她還想跟我介紹她家的公司。
我實在不耐煩聽了,直接辦事。
剛開始她比較愣,後來就哭了。
我問她怎麼了,她說疼。
我就溫柔了點。
這晚之後,父親的助理問我對這個女孩是否滿意。
我回想起她乖巧的模樣,還行。
父親就把一塊地皮給了她家,這是他們的酬勞。
這晚之後,我便出國留學了。
我原以為我們不會再有交集。
可在學校的一次校外聚會,我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她變了很多,不再愛笑了,也不愛說話了。
她就縮在角落裡,誰也不搭理。
我想去跟她搭話,問問她怎麼也來了。
她看到我,卻逃也似的跑了。
這之後我就很難見到她了。
我學業繁忙,也沒有時間去特意找她。
她對我來說,也僅僅是個有個露水之緣女孩。
後來再見她,是在回國後。
在酒吧,她主動上來搭話。
她看起來明媚了些,不再是在國外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她問我記不記得她,我說記得。
然後她又像成年禮那晚一樣,跟我滔滔不絕地說話。
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子了,我願意聽她說話。
聊到酣處,我帶她去了酒店。
之後她便成了我的女朋友。
她很乖很懂事,從不跟我提過分的要求。
就算我跟別的女人有緋聞,她也選擇相信我。
唯一的缺點是她很喜歡設計衣服,但是縫製的手藝奇差。
我們住的房子的角落,到處都堆著她做的丑衣服。
我忍了一年,才終於把她的丑衣服丟了。
她很乖,沒有鬧,就是要哭不哭的。
有些心疼。
所以我讓助理去設計學院找了個跟她氣味相投善手工的女學生。
創造機會讓她們接觸,成為好友。
她再也不用親自做那些丑衣服了。
我著實鬆了口氣。
甄玉滿是個很省心的女人。
25 歲那年,父親要我跟喬以墨訂婚。
我還沒想好怎麼處理她,她便主動跟我提了分手。
我有些生氣,但看她霜打茄子似的樣子,又有些心疼,我知道這怪不了她。
一定是喬家給她施壓。
最後我給了她幾套房補償,我還想跟她說,讓她等等我。
結果這小沒良心的拿到房子就走了。
我被氣笑了,我想,有你回來求我的時候。
就像三年前一樣。
可我想錯了,這丫頭沒有回頭求我,反而僅在一年後就跟別人訂婚了。
我心裡堵著一口氣,我使手段把她的未婚夫趕去了國外。
我有意無意放出風聲,讓別人懷疑我對她余情未了。
我希望許家能識趣點,趁早跟她退婚。
一年後,突然聽說她不是甄家的親生女兒。
我怕她受委屈,特意在她的生日那天送了一塊玉佛過去。
我沒想到這塊玉佛竟然能給我帶來意外驚喜。
她和許叢山退婚了。
她沒了靠山,要來求我了吧。
我等啊等,等了一個月,終於等到了她。
她穿著她的丑衣服來公司了,她想見我。
我不想讓她覺得回到我身邊太輕易了,便讓助理說我在開會。
也不知道助理怎麼說的,她竟然把玉佛退了回來。
一定是助理沒傳達好,扣他工資。
後來喬家可能看出我對玉滿還有想法,喬以墨看我看得很緊。
我讓她放心,我依然會跟她結婚。
我養個情人在身邊而已,不會影響她的地位。
但喬以墨不願意,她跟我講愛情。
我覺得好笑,商業聯姻而已,談愛情,不可笑嗎?
可是她一哭二鬧三上吊,讓喬家施壓,把我看得死死的。
我很煩,想要更多的話語權。
於是更加努力,我想讓父親放權。
我希望再也沒人可以逼我了。
我忙了一年,父親看到了我的決心。
放心地把公司交給我了,我終於能左右自己的婚約了。
我以取消婚約為由威脅喬以墨接受玉滿。
喬以墨不肯,我就推遲了結婚。
等江甄兩家聯姻的消息傳來時,我才知道,我到底錯過了什麼。
這是我的女孩,江思敏怎麼敢?!
姑姑來找我談判,她讓我放過玉滿。
她兒子這輩子唯一喜歡的女人,她一定會替兒子把她帶回家。
我直白地對姑姑說,我會去搶婚,勸她還是自己取消婚約,免得三家人都不好看。
我沒說假話,我是真打算搶婚的。
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他們結婚那天。
結果在婚禮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那個夢很長很長,從我搶婚開始,到她死為止。
我夢到,在她婚禮當天,我單槍匹馬去搶婚。
我原以為她會跟我走,可她沒有,她緊握江思敏的手。
說他是她此生摯愛,她不會離開他。
我不甘,一廂情願地認定她是在跟我賭氣。
想強行帶她離開,卻被姑姑安排的安保人員趕了出去。
那一天,顧喬甄三家名譽掃地,代價如此大。
她還是嫁給了江思敏。
我安慰自己,來日方長,江思敏那方面不行,不是個真正的男人。
她遲早會後悔, 我只要等著就好。
可是, 在幾個月後的某一天, 我在江思敏的畫展上看到一幅畫。
那幅畫上的那個裸露後背的女人, 分明就是玉滿。
她的脊背微微泛紅, 白玉有霞, 分明是她情動之後的模樣。
我氣瘋了。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讓別人碰她!
我趁她去醫院的路上, 把她抓到了酒店。
我崩潰地問她,我對她不好嗎, 她為什麼要背叛我。
她對我破口大罵, 誰會喜歡一個強姦犯?!
好好好, 原來她對我都是虛情假意, 原來她就是這麼看我的。
我怒到極致, 如她所說的又強行占有了她。
醒來後她不吵不鬧,我以為她想通了。
結果她去了警局報警。
警員帶她去醫院採集證據,京市的醫院跟顧家千絲萬縷。
我一個吩咐, 他們什麼證據都得不到。
我威脅她, 恐嚇她,想要把她困到我身邊。
她一直抵抗著。
然後有一天她的養母自殺了。
我這才知道, 她那段時間經常跑醫院,是因為她的養母的抑鬱症更加嚴重了。
在她養母去世後, 她越發沒有生氣了。
而江思敏, 他是個自閉症, 根本給不了她安慰。
於是我把她帶到了我的住所。
每天陪著她, 給她安慰, 可我沒想到的是,她竟然跑了。
我找遍了京市都沒找到她。有能力替她掩蓋蹤跡的,只有我那好姑姑。
於是我向她施壓,希望她把她交出來。
三天後, 她送來一幅畫。
畫里,玉滿光著身子泡在浴缸, 她的手腕上都是傷口,鮮血把浴缸的水都染紅了。
她無聲無息地靠在浴缸上。
我一時驚駭,逼問姑姑玉滿在哪,她說死了。
她說滿滿的遺願是再也不想見到他,所以她就把她火化撒到了大海里。
我不信, 我以為她就是藏起來了, 發誓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
可是那幅畫送來後不久,江思敏也自殺了, 跟畫上一模一樣的死法。
是殉情。
我終於信了。
那幅死亡之畫好似在對我發出絕望的吶喊。
「為什麼要逼我?
「我根本不愛你,能不能放過我?
「求你!讓我走吧!」
直到我沉入水中, 那聲聲質問還在我耳邊響起。
好冷, 好痛。
然後夢醒了,天也亮了。
我又要去參加玉滿的婚禮了。
喬以墨要跟著我去, 我沒有拒絕。
婚禮現場布置得跟夢中一模一樣。
連姑姑安排的四散在周圍的安保人員, 都跟夢中相像。
他們此刻正一臉警惕地看著我。
原來那個夢是真的嗎?
我有些慶幸又有些心疼, 我的滿滿,是真的死過一次啊。
我安安靜靜地坐在台下,克制自己的情緒。
我沒有問她願不願意跟著走, 沒有鬧得現場難堪。
這一天她很美很美,完全不像夢中那個婚禮上那麼狼狽。
她腳步輕快地奔向了她的幸福。
滿滿,祝你幸福。
希望你這輩子能夠得償所願。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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