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可以讓你死遁的假死藥,就算以臨淮的修為也看不出來,如果你想逃走,這個藥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來歷不明,是敵是友都未可知,我憑什麼相信你?」
他嗤笑一聲:「你現在除了信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直勾勾地看向他眼睛深處。
使出了狐妖的看家本領,魅惑之術。
眼看他的眼神逐漸茫然,可到了關鍵時刻,居然又重新恢復清明。
「普通的魅惑之術就想對付我?」他挑眉,似笑非笑看向我,不緊不慢地開口,「或許你可以試試狐吻?」
狐吻是比魅惑術更高級別的法術。
只需一吻,就能惑人心智。
我覺得他在想屁吃。
我想都沒想拒絕了,毫不留情嘲諷回去:「我們妖也是很有原則的,像你這種長得太醜的,著實下不了嘴。」
男人瞬間氣得臉紅鼻子歪,留下藥就消失在夜色中。
9.
我看著桌上那瓶藥。
想了很久,還是把它收了起來。
漸漸地,失蹤的蜀山弟子越來越多。
整個蜀山謠言四起,留在蜀山的長老,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此事。
而我每日提心弔膽,生怕查到我頭上來。
桑蘿聽聞後,特意跑來問我:「可能是有大妖作祟,蜀山有上古護山法陣守護,普通妖是沒辦法興風作浪的,你待在這不太安全,要不要隨我去仙霞躲避幾天?」
可我怎麼敢去仙霞?
萬一晚上又夢遊殺人,那一切都完了。
在我的再三推拒下,桑蘿放棄了。
她送了我一個玉簪,細細叮囑:「有危險立馬摔碎,我能第一時間得知,趕來救你。」
我把玉簪放在手心裡摩挲,心情很複雜。
她居然如此信任我。
我的負罪心和愧疚感越發強烈了。
臨淮還沒回來,而我已經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一旦查到幕後兇手是我,勢必會牽連到他。
我考慮再三,被逼到毫無辦法,只能放手一搏,決定死遁。
先是假裝染上風寒,再讓病情逐步惡化。
還好我平日裡的柔弱人設早已深入人心,沒有人懷疑我會作假。
就這樣演了幾日,時機已然成熟。
我拿出陌生男留下的那瓶假死藥,毅然決然地吞下。
不一會,藥效開始發揮。
我還殘留著一絲意識時,模模糊糊聽到丫鬟報喪的消息,大夫匆匆趕路,脈號了又號,最終不得不宣布我已經死亡。
在丫鬟的嚎啕大哭聲中,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少天,假死藥藥效消失,我逐漸恢復了一些意識。
這個過程是緩慢而磨人的。
四周寂靜無聲,我應該是被葬在了一個很安靜的地方。
畢竟是掌門夫人,下葬規格肯定很高。
也不知道臨淮除妖除得怎麼樣了,回到蜀山沒有,如果知道我已經「病死」了,會不會難過,會不會為我流淚?
在一連串胡思亂想中,我身體的各個器官,都慢慢開始恢復正常。
我睫毛輕輕顫抖,緩緩睜開眼睛。
以為會看到漆黑的棺材蓋。
沒想到,映入眼帘的是臨淮那張溫潤如玉的臉。
他立在我床頭,光風霽月的模樣,雙眼清凌凌地看著我:「夫人玩膩了就扔?」
我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嚇得立馬又閉上眼睛。
閉上睜開,閉上睜開。
來回好幾次,臨淮還是好端端地站在我身邊。
「死遁」失敗。
我完了。
10.
我眼淚汪汪,小心翼翼地解釋:「夫君,如果我說,我是跟你鬧著玩的,你信嗎?」
臨淮聲音溫柔似水:「夫人覺得呢?」
「不會信對吧。」我哭喪著臉,自暴自棄,「那你殺了我吧。」
臨淮修長的手指撫上我有些乾裂的唇,輕輕嘆了口氣:「夫人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殺你?」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乾了什麼。
如果你知道我是只妖,如果你知道我還殺了很多無辜的人,如果你知道保下我就會與世為敵,那麼,你還會這麼篤定地說,不會殺我嗎?
我心中酸澀不已,眼淚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禍國殃民真的好難。
憑妲己老祖宗的本事,她明明可以逃走的,為什麼不呢?
是因為愛吧。
愛到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
臨淮眼裡浮現出心疼,俯身給我擦淚,聲音低低地,帶著誘哄:「別哭了,蜀山弟子失蹤的事情與你無關,不要自己嚇自己。」
我猛地睜大眼睛,眼淚瞬間收住,狂喜不已地追問:「真的嗎?真不是我乾的?」
他有些好笑地看著我,輕輕「嗯」了一聲:「給你假死藥的男人叫歐陽祁,是他布的局,那些弟子也是他的人殺的,想要嫁禍於你。」
我徹底懵了:「可我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他為什麼要害我?」
「阿楚,他就是衝著你來的,他知道你不敢暴露自己身為狐妖的身份。」
所以,人真的不是我殺的。
我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已經徹底洗脫了殺人嫌疑。
可狂喜還沒片刻,又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剛剛……臨淮說狐妖?
所以,他其實,早就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狐妖了?
我緩緩看向臨淮,有些心虛地眨眨眼睛。
他睨我一眼,語氣沉靜道:「夫人,你以為你的夫君身為蜀山掌門,連你是人是妖都看不出來嗎?」
我震驚!
既然知道我是妖,那為什麼還要娶我?
人妖殊途,他就不怕被世人千夫所指嗎?
還有我在他面前表演的那些,自認為精湛,實則拙劣的演技……
天啊,還是讓我死了吧!
11.
臨淮給我倒來一杯茶,喂我喝。
假死讓我渴了太久,這茶喝得又急又快,不小心嗆到了。
茶水順著白膩的脖頸滑落,在胸口暈開,洇濕了一大塊衣料。
臨淮眸色深沉。
拿出手帕幫我擦拭。
「夫人寧可信歐陽祁,也不信自己的夫君。」
從臉頰到脖頸。
「還拋夫棄子。」
脖頸到鎖骨。
「該罰。」
我臉紅心跳,求饒般握住他的手。
他卻面不改色,擺出一副清肅端方的君子模樣。
我委屈巴巴看他,嚶嚶嚶地假哭:「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我也是怕自己犯下大錯,牽連到你。」
臨淮神情複雜凝視我良久,低聲道:「你怎麼還是那麼傻。」
我懵懵懂懂。
看他情緒有所鬆動,趕緊撲進他懷裡,抱住他撒嬌。
一場家庭危機就此化解。
沒幾日,蜀山大擺筵席,接待貴客。
只是我沒想到,這個所謂的貴客,居然就是給我假死藥的歐陽祁。
他搖身一變,成為高高在上的皇朝太子。
當初若是我沒被臨淮帶到蜀山,若是我順利到了皇城。
那我很可能要勾引的人要麼就是皇帝,要麼就是太子歐陽祁。
想到這,我忍不住一陣噁心。
歐陽祁是代表皇帝來嘉獎蜀山派的。
臨淮此次降妖除魔有功,免於生靈塗炭。
流水的皇家珍寶被侍女們送進蜀山大殿,連見多識廣的長老都忍不住咋舌。
臨淮不為所動,淡淡道:「蜀山派謝陛下厚愛。」
歐陽祁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七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父皇對你這片舐犢之情,連本太子都忍不住艷羨。」
我又震驚了。
臨淮居然也是皇子?
那他怎麼會跑到蜀山來修仙?
12.
歐陽祁視線看向一旁的我。
皺了皺眉,仿佛一副從未見過我的神色,裝模作樣地問:「七弟,這位是?」
臨淮望著我,溫柔道:「幾月前我已成婚,她是我夫人。」
我們四目相對,視線交纏。
歐陽祁卻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發瘋:「這樁婚事作廢!七弟貴為皇子,婚事當由父皇做主,不是什麼鄉野村婦都能配得上你的。」
說著,他瞥我一眼,陰惻惻地補了一句:「來歷不明,誰知道她是人是妖。」
我渾身驚出一身冷汗。
雖然臨淮不在意我是妖,但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歐陽祁對我的惡意都到了不加掩飾的地步。
若他這時當眾揭穿我的身份……
「對,她是妖。」
身旁忽然傳來臨淮平靜無波的聲音。
我臉色慘白,露出駭然之色,幾乎癱軟在地。
臨淮迅速扶住我,堂堂正正看向大殿眾人:「我的妻子,蜀山掌門夫人是妖,諸位可有異議?」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等著眾人審判。
良久,堂下鴉雀無聲,無一人質疑。
桑蘿率先站了出來,朗聲道:「是妖又如何?人有窮凶極惡之徒,妖也有一心向善的好妖。」
「仙霞派掌門桑蘿,代表我派,祝蜀山掌門及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接著蜀山派,玄天宗,萬佛教紛紛站出來。
「蜀山派,祝蜀山掌門及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玄天宗,祝蜀山掌門及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萬佛教,祝蜀山掌門及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
我淚眼模糊,看著那一張張真摯的臉。
感動得熱淚盈眶。
長久以來那塊壓在心底的大石,終是卸下了。
13.
正當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我被歐陽祁綁架了。
那夜,我換了輕薄的紗衣,打算給臨淮一個驚喜。
院外傳來腳步聲,我撲過去開門。
門還沒打開,就聞到一股異香,然後迅速墜入黑暗。
等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化為原形,四肢被鐵鏈鎖住,被囚在一處豪華的宮殿內。
正當我茫然不知所措時,歐陽祁出現在我眼前。
我勃然大怒:「歐陽祁,你這個瘋子,快放開我!」
他蹲下來,撫摸著我的狐臉,眼神痴迷:「乖乖。」
我張嘴就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躲也不躲,被我咬得鮮血直流,甚至還笑:「乖乖咬吧,脾氣發出來就好了。」
我氣急敗壞:「你是不是有病,我要見我夫君,我要見臨淮!」
這句話瞬間激怒了他。
「你本來就屬於我,是我們先相遇,也是我們先相愛的!臨淮才是個那個偷竊者!」
外面傳來刀劍之聲,侍衛滿身是血,跌跌撞撞衝進來:「太子殿下,蜀山掌門殺進來了,我們的人擋不住了。」
話音未落,臨淮就飛掠到了殿中。
當著歐陽祁的面,「刷刷」兩下就揮劍砍斷了鎖住我的鐵鏈。
我一躍,撲進他懷裡:「嗚嗚嗚,夫君。」
他輕輕摸了摸我的毛髮,把我拉到胸口:「阿楚睡一覺吧,待我殺了他,就帶你回家。」
我安心窩在臨淮的胸口看戲。
兩個男人猶如世仇,一句話不說,直接開打。
一時間刀光劍影,眼花繚亂。
不知過了幾個回合,歐陽祁被一掌擊飛出去,吐血不止。
臨淮用劍尖指著他的脖子,森然道:「你不該動她。」
歐陽祁看著臨淮,突然瘋狂大笑:「兩輩子我都輸給了你,老天為何如此偏愛你?我不服!父皇喜歡你,連我的小狐狸你也要搶走,憑什麼,你憑什麼?」
這戲看得我有些茫然。
為什麼是兩輩子,為什麼歐陽祁一定認定我是他的?
臨淮不再跟他廢話,一劍封喉。
歐陽祁癲狂的神色還留在臉上,就斷了生氣。
14.
歐陽祁死後,我在桑蘿那兒誤食了回魂草。
據說吃了這種神草,甚至能找回前世的記憶。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是一隻剛下山的狐妖,立志要做禍國殃民的妖姬。
我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皇城。
在中元節的燈宴上,偶遇了出來看燈的歐陽祁。
他對我一見鍾情,把我帶入宮中,金屋藏嬌。
在東宮半年,我們日夜相對,他對我有求必應,教我各種技藝,卻始終不曾碰我。
我以為這是他對我珍之愛之的表現。
沒想到他轉頭就把我送給了蜀山的掌門臨淮。
他讓我勾引臨淮,幫他成就大業。
他酒後跟我訴說自己的苦悶,雖為太子,但皇帝卻偏心七皇子臨淮,無論他怎麼努力當好這個太子,也不曾得到過帝王歡心。
臨淮是他登向帝位最大的絆腳石,必須剷除。
我被他說動了,心軟了。
我們狐妖最擅長的就是惑人心智,幫他一下又如何。
可在我勾引臨淮的過程中,我也漸漸愛上了臨淮。
臨淮和歐陽祁,對我也是截然不同兩種態度。
歐陽祁對我是虛情假意,不過是想利用我,而臨淮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我嫁給了臨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