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那天,江應淮拿了影帝大滿貫,還官宣了女朋友。
慶功宴上,有人問他:「宋知妤舔了你那麼多年,你都不給個名分?」
他輕嗤一聲,滿眼譏諷:「髒!」
可當我的死訊傳來,他卻瘋了。
他抱著我污穢不堪的身體,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知妤,你一點都不髒,髒的人是我。」
1
我死的那天,江應淮正帶著他的新女友沈意參加慶功宴。
出道第七年,他拿到了影帝大滿貫。
有人問他:「宋知妤舔了你那麼多年,你都不給個名分?」
我飄在晦暗的包間裡,聽見他輕嗤一聲:「髒!」
我心底猛地一抽,像是當眾被人扇了一耳光。
我的屍體被兇手丟棄在下水道里,的確很髒。
眾人也跟著沉默,似乎沒想到江應淮會這麼說我。
好歹我也是跟了他七年的助理。
我陪著他從默默無名的少年,一路摸爬滾打,才走到了今天。
現在又嫌我髒了?
不知道那個一邊嫌我髒,一邊又夜夜纏著我的人又是誰。
一旁的沈意不明所以,她點燃一根煙,嬌俏地放在江應淮嘴邊。
「阿淮,等會兒你送我回家吧。」
沈意湊近江應淮的耳邊,輕柔的聲音撩動心弦。
沈意是新晉的流量小花,形象清純又乾淨。
江應淮卻皺了眉頭,冷冽的聲音驟然響起:「誰讓你來的,出去!」
沈意表情微變,挽住江應淮的手也有些僵硬。
「阿淮……」
「別讓我說第二遍!」
沈意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她羞憤地站了起來,狼狽而逃。
我站得離江應淮近了些。
他有一雙桃花一樣的眼睛,眼尾有一顆淺淺的小紅痣,笑起來的時候瀲灩勾人。
而現在,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除了冷漠再無其他。
我不明白,明明沈意是他第一次承認的女朋友,現在又對別人這個態度。
慶功宴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江應淮摸出手機,習慣性地給我打電話。
即使現在是凌晨三點。
即使我們昨天才吵過架。
這些年,無論他應酬到多晚,我必須風雨無阻去接他,哪怕我已經睡下了。
有一次我身體不舒服,忘了去接他,江應淮發了好大的脾氣。
他歇斯底里地掐著我的腰,「宋知妤,這是你欠我的!」
江應淮有些醉了,他斜斜地靠在沙發上,眸色微醺。
電話那頭只有嘟嘟的聲音傳來,一直沒人接。
江應淮煩躁地扯了扯領帶,臉色慍怒,他又給我發了很多條微信。
「宋知妤,你最好在半小時內滾過來!」
「你知道後果的!」
「晚一分鐘,就永遠別出現了!」
如他所願,我永遠都不會出現了。
2
江應淮是自己打車回去的。
我的靈魂一直跟著他,回了我們的家。
他怒氣沖沖地踢開我的房門,「宋知妤,你是死了嗎?為什麼不來接我!」
他說的沒錯,我是真的死了。
房間裡空蕩蕩的,回應他的只有窗外呼嘯的冷風。
好像終於意識到了我不在,江應淮咒罵了一聲,頹然地倒在我床上。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江應淮。
他靜靜地躺在我的床上,長而濃密的睫毛安安靜靜地趴在那裡,留下一片陰影。
他這個人也只有在睡著的時候才沒那麼討厭。
往常他喝醉了,我得去接他回來,替他脫鞋,換好乾凈的衣服。
再煮好醒酒湯喂他。
等我做好這一切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來不及休息,我又要準備他第二天拍戲要用的東西。
我像一個不知疲倦的陀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連軸轉。
如今這一切都不用做了,我突然感到一陣輕鬆。
快要天亮的時候,江應淮嘟囔著要喝水。
我下意識就要去拿杯子。
可我的手卻從杯子中間穿過。
只剩下空空蕩蕩。
「宋知妤,我要喝水!」
江應淮有很嚴重的起床氣。
但這次無論他多麼生氣,都不會有人回應他了。
江應淮無意識地上下滑動著微信介面,他又給我發了條消息:
「宋知妤,你有種!」
看著江應淮氣急敗壞的模樣,我突然有點想笑。
他平日裡對著我總是一副冷漠無情的樣子,不是出言諷刺就是不停地找碴,我少有見他這副樣子。
江應淮把衣櫃翻得亂七八糟,似乎找不到一件滿意的衣服。
也是,平時的衣服都是我給他搭配好的。
哪件西裝配哪一條領帶,搭什麼襯衫。
他從來都不用在這些小事情上操心。
忽然,江應淮臉色微沉,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裡一隻行李箱上。
我突然想起昨天的不歡而散。
我向公司提出了辭職,江應淮一直以為我在鬧脾氣。
直到江應淮無意間看見了我收拾好的行李箱。
我們爆發了激烈地爭吵。
他發了狠地捏住我的手腕,「你要走?」
我點了點頭,態度堅決。
「是因為沈意?」
「江應淮,我說過的,我不想當第三者!」
江應淮輕笑一聲,眼底是毫不掩飾地嘲諷:
「宋知妤,你裝什麼!你媽不就是第三者?」
我僵在原地,臉色瞬間慘白。
只不過是他輕飄飄的一句話,我心底早已山崩地裂。
江應淮像個惡魔,他就喜歡看著我痛Ṭū́³。
他最擅長如何撕開我血淋淋的傷口,然後撒上鹽。
他總是知道什麼話能讓我有負罪感。
「她不是……我媽她不是……」
我辯解過很多次,江應淮從來不肯信我。
「不是你為什麼要替她遮掩?你自己心裡清楚!
「宋知妤,這是你欠我的!
「你想一走了之,想都別想!
「哪怕是地獄,我也要拉著你一起沉淪!」
江應淮摔門而出,我腦子裡嗡嗡地響。
那天我在地上坐了很久,久到雙腿麻木,心間一片冰涼。
我跟了江應淮七年,他從沒有承認過我的身份。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工作上的助理,又或是保姆,免費的床伴?
直到沈意的出現,江應淮開始變了。
我從沒見江應淮對哪個女生這麼溫柔過。
真正的女主角出現,我該下線了。
我執意要斷了我們的關係。
江應淮卻開始發瘋了。
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要做第三者!
3
江應淮去了公司,今天有時尚雜誌要拍攝。
新來的助理林玲不知道做錯了什麼,哭著從休息室里跑了出來。
林玲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我相信她的工作能力。
肯定又是江應淮故意為難。
畢竟他以前就經常為難我。
他興趣來了想吃烤鴨,我頂著熱辣辣的太陽,忍著經期疼痛,從城南跑到城北。
「宋知妤你買的什麼垃圾,皮都軟了,不好吃!」
「宋知妤,我中午想吃學校門口那家的紅燒肉,你親自去買,不許點外賣!」
似乎把我折騰得越厲害,江應淮就越高興。
而我反抗得越厲害,江應淮晚上更會變著法地折磨我。
久而久之,我不想反抗了。
他又不樂意了,「你是死魚嗎?連反抗都不會!」
我無言以對,只覺得江應淮像個無理取鬧的瘋子。
明明高中時候的他不是這Ŧûₚ個樣子的。
那時的江應淮,明媚耀眼,是眾多女生口中談論的對象。
而我只是班級里最不起眼的存在。
我和他本沒有交集。
直到那天我被人堵在教室里。
「宋知妤,聽說你爸是個賭鬼,還家暴,你們家又窮又破,你是怎麼考進來的?」
「你不會也像你爸一樣吧?」
「聽說你媽到處去打工,不會是走了什麼特殊渠道?」
少女難以啟齒的秘密突然被公之於眾,我的臉漲得通紅。
迎著同學嘲弄的目光,我就像過街的老鼠,無從遁形。
我張了張嘴想反駁,卻一時語塞。
他們說得沒錯,我爸確實是個賭鬼,還總是打我,我們家也很窮。
自卑懦弱、小心翼翼深深根植於我的童年。
我最難堪的時候,江應淮逆著光走來,額前的碎發張揚萬分。
他用手臂半護著我,唇角微勾。
「小爺的人你們也敢動?
「他爸爸的事跟她有什麼關係?
「那不是她的錯,她只不過是有一個不好的家庭而已!」
有了江應淮的照應,學校再沒人欺負過我。
很多年後,我不記得了很多事情。
卻固執地記得什麼是驚鴻一瞥,亂我心。
我神遊著,一不小心跟著小助理越走越遠。
頃刻間,一股蠻力又硬生生把我拽到了江應淮身邊。
不知為什麼,我死後就一直遊蕩在江應淮身旁。
每當我走遠,就會有莫名的力道將我扯過去。
而且我好像忘了很多事。
江應淮正在發火,「宋知妤呢?你們把她東西放哪兒了!」
原來是江應淮看見我的工牌沒有了,我的座位也空了。
他慌了!
「知妤姐已經辭職了,您不知道嗎?」
江應淮呆呆地愣在原地,眼底的煩躁一覽無餘。
我前兩天就來公司收拾好了自己的東Ṭù⁸西,所有人都知道我辭職了。
唯獨江應淮不知道。
也許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在賭。
賭我愛了他那麼多年,我捨不得離開。
所以即使我消失了兩天,他也沒有找過我。
不一會兒,他的經紀人走了進來,「我早就說不讓宋知妤跟在你身邊,你非不肯。」
「在一起的時候喊人滾,現在人真的辭職了,你又在鬧什麼?」
江應淮在休息室坐了很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只能一直在房間裡晃蕩,直到他拿出手機,我看見他在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邊仍舊無人回應。
他又給我發微信:「明天去醫院看我媽。」
「這是Ṫů₎你應該做的,你必須去!」
「不准遲到!」
江應淮總是這樣,蠻橫又不講道理。
他肆無忌憚地要求我,我稍微反抗一下,他就說是我欠他的。
只是,我到底欠了他什麼呢?
4
第三天,我的靈魂跟著江應淮去了醫院。
江媽媽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江應淮坐在床邊,眼睛卻不時地盯著門外。
我想起的事情更多了。
我也終於知道我欠江應淮什麼了。
高二那年,我爸因為賭博欠債跳了樓。
我媽帶著我東躲西藏,努力掙錢還債。
無論多難,媽媽都會帶著我一起。
後來我媽成了江家的保姆。
我們的日子開始安定了下來。
江媽媽對我很好,知道我和江應淮是同學後。
每到周末,她都會打電話讓我去江家陪我媽。
一開始我不好意思,江應淮放學就在宿舍樓下堵我。
「宋知妤你怎麼就這麼軸呢?」
「別人想去我家我還不樂意呢,偏偏請你你都不去!」
我還是妥協了。
因為江應淮老是找我,學校里傳出了些謠言。
「聽說一班的江應淮和宋知妤在一起了?」
「他喜歡那樣的?」
「我看見宋知妤上了江應淮家的車!」
我開始躲著江應淮,在我連續幾個周末藉口有事之後。
我被江應淮硬拖出了教室,「宋知妤,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我茫然抬頭,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
突如其來的告白,我被嚇了一跳。
那一瞬間,我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砰的一聲整個炸開來。
心跳聲快要擊碎我的耳膜。
誰會不喜歡眼睛裡有星星的少年呢?
可自從知道媽媽的僱主就是江家後,我就把最初的那份悸動默默地埋在了心底最深處。
宋知妤和江應淮雲泥之別,我們就該像兩條平行線,永遠沒有交集。
我不知道江應淮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也不知道他喜歡我什麼。
「我數三聲,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我……」
「一二三!好了,你現在是我女朋友了!」
我和江應淮同時開口,他快得讓我來不及反應。
我氣得跳腳,「我沒說同意!」
「不說話是默認,說話就更是同意了!」
少年笑得狡黠,像是偷吃到了糖果的小貓。
而我像個被王子愛上的灰姑娘。
曾經的夢有多美,夢破碎的時候就會有多痛。
快要高考的時候,我是第一個發現我媽媽和江爸爸在一起的人。
我呆愣著看著眼前的擁抱的兩個人,一顆心如墜冰窟。
那段時間我總是心神不寧,連江應淮都看出了我的反常。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說學習壓力太大。
江應淮不厭其煩地給我補習,我知道他想讓我和他考同一所學校。
我想告訴江應淮,可是我該說什麼。
說我媽和你爸在一起了嗎?
我真的說不出口。
高考結束那天,江應淮也發現了那個秘密。
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少年雙眸通紅。
他第一次惡狠狠地質問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你為什麼不說?你把我置於何地?
「宋知妤,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我拉著江應淮的手解釋,他卻一把將我推開。
他像一隻暴怒的小獅子,「你給我滾!」
……
思緒迴轉間,護工進來幫江媽媽翻身擦洗。
「先生,好久都沒有看見宋小姐了,你們又吵架了嗎?」
聞言,江應淮眼底閃過詫異,眉眼瞬間冷了幾分。
「上周她不是還……」
「有大半個月了吧,以前宋小姐每周都來……」
護工阿姨的話音還未落下,江應淮已經變了臉。
他微眯著雙眸,那是發怒的前兆。
我聽見他咬牙切齒地說:「宋知妤,你真是長本事了!」
江應淮說的是我請了兩周的假。
半個月前,江應淮去了國外。
我沒有跟過去,而是請了兩周的假。
他本來是不同意的,我說我要去醫院看江媽媽。
「我最近學了新的推拿手法,醫生也說多和阿姨說話會對病人有好處。」
江應淮同意了。
可護工阿姨說我沒有來醫院。
那我去了哪裡呢?
我一時也想不起來我到底幹什麼去了。
直覺告訴我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仔仔細細地回憶著,腦子裡針扎一樣地疼。
5
中途,江應淮被醫生叫走了。
奇怪的是,我的靈魂沒有被江應淮扯著走。
我居然可以留在病房裡。
我飄到江媽媽身邊,心裡泛起一股酸澀。
江媽媽的臉和十年前一樣漂亮,一點都沒有老去。
那時候,江媽媽對我很好。
不僅關心我的學習,還讓江應淮在學校里照顧我。
就連我和江應淮之間的那些小動作,她也知道。
我本來還很擔心江媽媽知道了會反對我們。
可她只是笑著摸了摸我的頭,「有人能治這臭小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要是他敢欺負你,我可饒不了他!」
我和江應淮沉浸在戀愛的喜悅中,沒想到意外會來得那麼突然。
江應淮撞破醜聞的那一天,江爸爸開的車發生了車禍。
對方酒駕,江媽媽重傷搶救,江爸爸和我媽當場死亡。
其實那場車禍里,死的是五個人。
那個眼底有星星的少年失去了父母,我也失去了我唯一的親人。
我和江應淮徹底決裂。
那個溫柔的江媽媽在病床上躺了十年。
這十年里,我一有空就來看江媽媽。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只能學些簡單的按摩。
仿佛這樣就能讓我的愧疚減輕一些。
一開始江應淮是不讓我來的,他每次看見我來就趕我走。
「宋知妤,這裡不歡迎你,你以為做這些就有用嗎?」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我知道,那個曾經對我呵護備至的少年死掉了。
宋知妤再也不會擁有她的星光了。
這些我都認。
我只是想為江媽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既然他不讓我來,我就偷偷來。
每次十二點兼職結束,我就偷偷來醫院。
直到有一次我暈倒在了江媽媽床邊。
我發燒了,是江應淮抱我去掛水的。
他不承認,可是我的衣服上還有他的味道。
我知道,他終究還是心軟了。
從醫院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自從知道我騙了他,江應淮的臉色就沒緩和過。
我突然的失聯,只讓他覺得憤怒。
也許是手機沒有電了,我的電話已經打不通了。
江應淮讓助理聯繫我的家人,讓我趕緊滾回來。。
可助理的一句話直接讓他愣了神:「知妤姐好像沒有親人了……」
是啊,我早就沒有親人了。
這些年一直圍著江應淮轉,忙著打工,忙著贖罪。
我的通訊錄里除了同事,甚至沒有一個朋友。
我突然想知道,如果江應淮知道我死了會是什麼反應呢。
他會難過嗎?
又或者會開心?
6
第四天,警察終於找到了我的屍體。
因為下水道堆積堵塞,引起了民眾舉報。
真不好意思啊,活著的時候是個罪人,連死了也要給別人找麻煩。
警察打來電話的時候,江應淮正在錄訪談節目。
我聽見主持人問他:「二十八歲就拿了大滿貫,這一路上肯定是精彩紛呈,那江老師這些年有什麼遺憾的事嗎?」
江應淮頓了一下,像是在認真思考。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助理拿著手機飛奔了過來。
「淮哥,知妤姐她出事了!」
小助理哭得上起不接下氣,聲音顫抖。
「警察說讓我們去認領屍體……」
我曾無數次地想過,江應淮要是知道我死了會是什麼反應。
出人意料,難過開心都不是。
江應淮沒有什麼大的反應,有點震驚吧。
「她又在耍什麼手段?」
他挑了挑眉毛,表情有點不耐煩,好像有點不敢相信。
也是,他肯定以為我又是在耍手段吧。
這些年我也想過放棄的,每每被他的冷言冷語刺傷,我都想過要離開的。
可是啊,我又不斷告訴自己。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病了,他只是失去了親人,只要江媽媽醒過來,他就會好起來的。
好幾次喝醉了,江應淮都抱著我輕聲呢喃:「別離開我,我只有你了……」
他的身邊只有我一個人了,如果連我都走了,那他就真的沒人管了。
至少我得等到江媽媽醒來。
我不斷催眠,不斷麻痹自己,又何嘗不是想在他身上獲取一絲溫暖。
7
我在太平間看到了我的屍體。
因為一直被水泡著,已經沒有了人樣。
一股股惡臭撲面襲來,我聽見了有人乾嘔的聲音。
江應淮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面沉如水,始終不肯上前。
也是,我這副模樣,又髒又臭,任誰看了都會嫌棄吧。
我心底有些苦澀,江應淮不會嫌棄到不願意給我收屍吧!
就在我以為江應淮會轉身就走的時候,他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掀開了我身上的白布。
江應淮瞳孔猛地一縮,眼底瀰漫起一股水霧。
我的肚子被人剖開,皮肉翻起,下身被刀子捅得亂七八糟。
兇手似乎恨極了我,恨不得把我紮成碎片。
我的身體也跟著痛,我好像又回到了出事的那一晚。
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扎在我身上,我苦苦哀求,兇手充耳不聞。
有什麼刻意遺忘的東西就快要衝破我的腦袋。
我看見江應淮顫抖著把我抱入了懷中,他輕輕地撫上了我的臉,像是在對待心愛的布娃娃。
「家屬請節哀!」
「死者是被人綁架,剖開了肚子,流血過多而死,像是仇殺,我們想調查一下她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江應淮像是沒有聽到警察的問話。
他眼眶通紅,大滴大滴的眼淚掉在我的臉上。
他把我抱在懷裡,一遍一遍地喊我名字。
「宋知妤,你怎麼捨得離開我……」
「你欠的債還沒有還清,你怎麼能離開!」
「家屬,請你冷靜!」
「死者流過產你知道嗎?」
我被定在了原地,耳朵里陣陣轟鳴。
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一樣瞬間傾斜下來。
我終於知道自己忘記的是什麼了。
我懷孕了!
我懷了江應淮的孩子。
可那時他和沈意傳出了緋聞。
他沒有否認,反而多次在我面前提起沈意。
我終於忍不住問他:「如果我懷孕了呢?」
江應淮怎麼說的呢?
「宋知妤,你到底在期待什麼?
「你媽勾搭上我爸,怎麼?你也想上位?
「你憑什麼覺得你比得上她?」
明明是炎熱夏季,我卻覺得背脊發冷。
我本以為我早就習慣了江應淮的冷言冷語。
可那時我卻心臟緊縮,痛得無法呼吸。
我早該認清現實了。
我和江應淮早就回不去了。
從頭到尾都是我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我以為我們互相攙扶著行走的這些年,他始終是對我不一樣的。
我終究是輸了。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不能一直活在回憶里。
後來,江應淮出國,我藉口照顧江媽媽沒有跟去。
而是一個人做了流產的手術。
「宋知妤出事的時候給你打過一個電話,你沒有接……」
年輕的女警還在細說著我的遭遇。
江應淮猛然抬頭,眼神一下子變得幽深又無助。
他像一頭迷失的小獸,發出一聲聲低沉的嗚咽。
我是給他打過一個電話。
我被人拖到郊外,趁著兇手分神之際撥通了緊急電話。
我想求救的。
可他沒有接。
8
我冷眼站在江應淮身旁,看著他抱起我污穢不堪的身體,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我聽見他低聲呢喃:「知妤,你一點都不髒,一點都不髒……」
他的瞳孔里翻湧著無盡的痛苦和哀傷。
心尖像是被針扎一樣的疼,我強忍著眼淚,這樣的江應淮已經好久沒出現過了。
我好像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光彩奪目的少年,他告白時的侷促,緋紅的耳尖。
那時候的喜歡和愛是真的。
後來刻骨銘心的恨也是真的。
我的屍體被江應淮放在冰棺里,整整一周都沒有火化。
我不知道江應淮在想什麼。
屋子裡瀰漫著熏人的酒味。
他整天坐在我的房間裡發獃,除了喝酒還是喝酒,偶爾還對著空空蕩蕩的房間微笑。
連安排好的通告活動也不去。
品牌商和粉絲們已經頗有微詞了。
經紀人看不下去了,氣得找上門來,「你清醒一點,宋知妤已經死了!」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