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龍可守護一個家族。
從前沈家就有一條護族龍,但那都是祖上的事兒了。
我一度懷疑龍的真實性,可現在,活生生的龍就在我眼前。
化形後,它來到我身前,我直直撞入它幽暗的眼神里。
它離我極近,溫熱的鼻息噴洒在我臉上,眼中滿是警惕。
我一動不敢動。
紅光褪去後,我才發現。
白龍身上傷痕累累,鮮血斑駁,和我第一次見它時一模一樣。
看來它之前受的傷很嚴重。
成龍還有一種方法,由蛇化蛟,由蛟化龍。
而我見到它時,它是蛇身,說明在此之前它受的傷很重,連退兩階,變成了蛇。
想起腰包里還有一些藥粉,我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你……你需要上藥嗎?」
白龍睜眼,凝視我許久。
我習慣性地哄道。
「這個藥很靈的,對你們獸人特別管用,要不要試一試?」
話一說出口,我才反應過來,這是從前我哄裴亦的話術。
就在我以為他要拒絕時,他扭過了身體,將滿是鮮血的後背給了我。
我靜靜地給他塗著藥,不由得想起從前。
裴亦總帶著一身傷回來,可人類用的藥對他效果不大。
為了讓傷口好得快些,我請了族裡的族醫研製出了專門給裴亦用的藥。
此次秋獵危險眾多,我特意帶了藥在身上。
卻不料...
一滴淚落下。
白龍不滿回頭,在看到我眼裡的淚突然彆扭起身。
「你們女人就愛哭,龍受傷本就是常事,傷痕是勳章,代表著雄性的強大。」
看著他臭屁的龍頭,我噗呲一下笑出來了聲。
沒想到這條冷冰冰的龍,還會哄人。
我擦去眼淚道。
「我想回家了。」
聞言,他擰起眉頭,果斷拒絕。
「不行,你現在還不能回家。」
8
見我疑惑,他解釋道。
「我現在傷還沒好,需要治療,而你的血可以治癒我。」
「你不要怕,我不會傷你,等你傷好就會送你回家。」
他神色認真,不似騙人,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魔力。
白龍每十五天就會通體發熱一次,這時他便會喝我的血,之後他的身體狀況就會好上一些。
只能等它傷好,才能帶我出去。
後面我經常給白龍上藥,時間一久,他對我逐漸親近了起來。
有時就連睡覺,也要粘在我身上。
這副乖巧模樣,讓我莫名想起了姐姐的熊衛。
它討好姐姐時,也是這樣的。
白龍身體逐漸痊癒了起來,喝了最後一次血,它的龍鬚龍角龍爪長齊全,成了一條通體瑩白的龍。
渾身透著白光,如玉一般,美得不似活物。
下一秒,他幻化成了人形。
「啊……」
我尖叫一聲捂住臉。
「你…你怎麼不穿衣服的!」
這條龍是裸著的!
白龍愣住,耳後爬上羞紅,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尷尬氣氛蔓延。
「我…我叫桑。」
「桑?」
我疑惑地開口。
好奇怪的名字。
「我叫沈婉。」
桑點頭,而後眼睛直直地看著我。
「我知道,你叫沈婉。」
「謝謝你救我。」
桑眼光灼灼地盯著我,極其認真地道謝。
他皮膚雪白,唇不點而紅,眉眼清秀。
沒想到這條龍那麼好看。
我有些不好意思,別開臉。
心裡泛起波瀾。
從小到大,裴亦對我總是冷冰冰,鮮少有獸人這樣溫和地對我說話。
許是他的話太過直白,千瘡百孔的心為此跳動。
我難得地羞紅了臉。
9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去?」
桑眼神變得幽深,笑眯眯地看著我。
「婉婉,不著急。」
「我的傷還沒好全。」
聞言我提起心來,盡心盡力照顧他。
某天他突然將我壓在身下,靠近我,哼哼唧唧道:
「我要成年了。」
成年?
緋紅爬上臉頰。
在獸類的世界裡,成年代表著可以繁衍子嗣。
也就是說,桑快要發情了。
我又羞又惱,著急地去推他。
桑順著我的力道遠離,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婉婉,不成年,就離開不了領域。」
「求求你了……婉婉……」
話落,他又靠在我鬢邊廝磨。
身體緊張至極,隱秘的興奮涌了上來。
隨後我一咬牙,抱著桑親了上去。
10
再次回到沈家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沈家大門外掛滿紅綢,屋內吹吹打打。
像是有人在成親。
我頓感不妙,到中堂時,眼前一幕讓我感到荒謬。
裴亦身著紅袍,與我的……牌位對拜。
剛一出現,裴亦就看到了我。
他臉上閃過欣喜,瞬間紅了眼眶,激動地看著我。
「你……你沒死?」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在意我。
桑不喜,上前一步,隔開了他。
裴亦這才看見我身邊的人。
他瞳孔顫動,滿是不安,眼神不善地盯著桑。
「他是誰?」
我不言語,直接從袖中出飛針,擊碎了牌位。
「裴亦,你讓我覺得噁心。」
對於他,我已經沒什麼話好說的了。
沈風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你居然沒死?來人!抓住她!」
一群下人蠢蠢欲動,帶著刀槍涌了上來。
而後,桑動了。
不消片刻,這群人飛了出去。
我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桑的強大。
與此同時,我的心裡多了一絲底氣。
有他在,定能將爹娘姐姐救出來。
我神情冷凝,死死盯著沈風,眼裡滿是仇恨。
剛進沈家我就發現爹娘身邊的人統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二房的人。
抓住其中一人詢問後,我才知道。
裴亦在秋獵時反水,幫助沈風抓住了姐姐。
繼而拿姐姐威脅爹娘。
二房徹底撕破臉,沈風沈烈帶著一群獸人攻下了我家。
「我爹娘和我姐姐,在哪?」
我飛身上前,直接薅住他的衣領。
沈風神情慌張,討好地一笑。
「好侄女,你爹娘在後院,先把手鬆開,我帶你去,我帶你去……」
諒他也不敢耍花招,於是我鬆開了手,卻不料他扔下一個煙霧彈,轉身就逃。
只有裴亦還站在原地。
「我爹娘和姐姐,在哪裡?」
聽到我的話後,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神由哀傷慢慢轉為執拗和恨。
嘲諷地笑道:
「想知道?除非你殺了我。」
我愣住。
裴亦居然恨我?
「背主的伴生獸,我沈婉不敢再要。」
「裴亦,我們解除契約吧。」
裴亦瞪大了眼睛,身旁的手陡然攥緊。
他呼吸混亂,像是有些著急。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直直望向我。
「解契?你捨得嗎?」
下一秒,我用行動回答了他的問題。
精神力催動,我腦袋突突地痛,裴亦也不好受,抱頭蹲下。
「不……沈婉……」
到最後,我力竭,身體軟軟地向後倒。
桑一把攬過我,用他的精神力溫養我。
見到我虛弱的模樣,桑神色冰冷,一拳打在裴亦胸膛,頓時,裴亦身子猶如斷了線的風箏飛了出去。
裴亦倒在地上,死死咬住下唇,神情複雜地盯著我。
「你真的敢解除契約,到時候早死,可別怪我不與你共享壽命。」
他的眼裡情緒很多,有恨,有不舍。
桑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不勞你操心,有我。」
裴亦吐出一口鮮血,不言,隻眼眶通紅,不甘又憤恨地看著我。
我冷冷地望著他,問出了心中疑惑。
「裴亦,我沈家從未虧待過你,為何叛變?」
11
聞言,裴亦像是聽到了很好聽的笑話,肆意大笑起來。
嘲諷道。
「從未虧待?那我爹娘算什麼?你和你爹害了他們的命,自然要付出代價!」
「什麼?」
「裴亦,你把話說清楚。」
我滿頭霧水。
裴亦是孤獸,他來到我家時,父母就死了。
我曾問過爹爹裴亦的來歷,那時爹只嘆了口氣,摸著我的頭告訴我裴亦是個可憐孩子。
爹一貫善待獸人,路過遇到受了傷的獸都會伸出援手,這麼可能去惡意捕殺他父母。
他的抿緊雙唇,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鬼魅般猩紅。
「當年你體弱,你爹看上了極具天賦的我,於是便殘忍殺了我父母,將我奪了過來。」
「可憐我認賊作父多年,還……還對你……」
話說一半,裴亦哽咽。
「如今你的下場,是罪有應得!我恨我自己沒能親手殺了你。」
我漸漸冷了臉。
姐姐跟我說過,我未出生的時候爹就為我找好了伴生獸,跟姐姐一樣是只熊衛。
後出了變故,才換成裴亦。
小時候的事情我都不清楚,裴亦怎會知曉?沉默良久,我突然出聲。
「這些,是誰跟你說的?」
裴亦咬肌鼓起,轉過頭去不說話。
倔脾氣又犯了,我被氣笑,厲聲道:
「你不說我也猜到了,是沈風吧。」
「裴亦,你甚至都沒和我當面對峙過,就定了我和爹爹的罪,害得我墜落山崖,害我姐姐身中劇毒,害我爹娘元氣大損!」
我越說越氣,冷冰冰地盯著他。
「選你做我的伴生獸,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決定。」
裴亦震驚地瞪大瞳孔。
復仇到最後,卻發現是一場騙局。
裴亦不相信我說的話是真的,他瞳孔震動,嘴裡一直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
「是不是真的,你一查便知。」
桑的聲音響起。
裴亦從混沌中清醒,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搖搖欲墜。
「沈婉……你最好別騙我……」
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裴亦背叛的原因,僅僅是聽信了沈風的讒言。
12
沈風逃了,留在沈家的舊部群龍無首,紛紛前來示好。
不用我多說,他們直接帶著我去尋找姐姐。
見到姐姐後我才知道。
沈風給姐姐下了劇毒。
她危在旦夕。
我心下焦急,毫不猶豫割了手腕,放出鮮血喂進姐姐嘴裡。
不久,姐姐緩了過來,見到我,她虛弱地一笑。
「我這是要死了嗎?居然看見婉婉了。」
我淚如雨下,握住她的手。
「沒有姐姐,是我,我是婉婉。」
待姐姐面色平緩後,我又去地牢里尋了爹娘。
沈風直接殺了爹娘的伴生獸。
強行解契導致爹娘身受重傷。
我見到爹娘時,他們狼狽至極。
如果我沒有及時歸來,後果不堪設想。
從娘口中得知,裴亦半年前與沈風勾結,此次秋獵是他們刻意為我們準備的陷阱。
看到沈家如今的模樣,我心底漸漸發寒。
背叛主人的伴生獸,按家規凌遲處理。
當眾受刑。
說明桑的來歷後,爹娘震驚不已,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龍。
爹考察了他一番,悄悄對我說:
「婉婉,你知道你的身體,若是桑公子願意成為你的伴生獸與你共享壽命……」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搖了搖頭。
桑太過於強大,伴生獸與主人簽訂的契約是主僕契約。
主死仆死,仆死對主沒有任何影響。
說到底,伴生獸遠沒表面上那麼光鮮亮麗。
這對桑來說,不太公平。
我想他也不會願意。
回到房間後,桑纏了上來:
「想你了。」
看著腰間的小白龍,我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