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鳶完整後續

2025-06-0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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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敵一千,自傷八百,這樣也要傷下去。

我已記不清何時歇下,醒來時人在馬車上,小舟說接近年關,宮裡來了幾次信催王爺回去,這是拖不下去了才連夜趕回去呢。

我應了一聲,又合上了眼。

身似浮萍。

雨打,風吹去。

燕王府已經掛上了紅綢紅燈籠,我那小院兒還和離去前一樣,連祭拜爹爹沒有燒完的紙錢都還堆在牆角。

小舟忙來忙去服侍我歇下。

裴濟回京先去看望太妃,是夜裡才回來的,他滾燙身軀貼在我後背,往我手腕上套了個冰涼鐲子。

「明日平寧郡主有賞梅宴,你去。」

「我不去。」

裴濟冷笑,「由不得你。」

這些時日,我們都是這樣,說不上兩句話便要生氣,連本該生出愛意的吻都變成了小獸撕咬。

「鳶娘,你父親死了,可兄長還在。」

「所以,聽話些。」

裴濟沒有給我不聽話的機會,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小舟就來伺候我梳妝打扮,他坐在一旁看著,而後又挑了支金步搖簪在髮髻上。

「襯你。」

我像只被打扮的木偶,穿戴齊整得隻身赴宴,但我是去得最早的一個。

平寧郡主先帶我給周老夫人請安。

而後又拉著我說體己話。

「我那侄兒自小在錦繡堆里長大,向來只有旁人哄他的份兒,能讓他做到這等地步的,也只有你了。

「我看你年歲尚小,恐還不懂世事難料的道理,兩個人過日子多少有心結,但只要心裡還挂念對方,磕磕絆絆地怎麼不能過下去?就怕只盯著過去那點事兒,但耽誤了以後。」

原來,裴濟是請了平寧郡主當說客。

郡主於我,有救命之恩。

我沒有駁嘴,低頭與她道:「郡主說的有理,是鳶鳶執拗了。」

平寧郡主莞爾一笑,拍了拍我的手說客人們應當要來了,要我和她一道迎接。這本該是尋常尚梅宴,我被平寧郡主拉著坐在身後,可她突然開口:

「前些日子陪老夫人去江都探親,把寄養在老家的六丫頭帶回來了。從前她體弱,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如今總算大好了。」

「鳶娘,同大家見個禮。」

14

平寧郡主一場賞梅宴。

我從罪臣謝宏之女謝鳶,轉身成了周尚書家六小姐周鳶。

裴濟接我回府時,握住我手腕。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輕輕捏我指尖,而後將他手指扣入。

「鳶娘,明日你與我一道進宮。」

我抽出手,偏頭看著裴濟。

「裴濟,你玩夠了嗎?」

「玩?」

裴濟冷笑連連,「鳶娘,認了周家做親不好嗎?謝宏死了八百年了,他這案子一絲翻身可能都沒有。」

「若非如此,你如何當得了側妃。」

從始至終,裴濟都是這樣的人。

他居高臨下,不問我是否需要,只將他覺得好的東西塞給我,從前是這樣。

如今也是。

「裴濟,你若真想對我好,就放我離開。」

「而不是強留我在身邊。」

裴濟終於笑了,他扶著几案笑到停不下來,而後掐住我臉頰:

「鳶娘,給你三分顏色你還開上染坊了。這輩子你生是我的女人,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我身邊。」

「想離開,想自由?」

「做夢!」

還沒下馬車,我身上衣裙就被裴濟扯去大半,他粗暴蠻橫,橫衝直撞。一直到進了府,熱水燒好又涼。

他等我求饒。

可我偏不。

這回裴濟折騰得格外狠,我又吹了風,當天夜裡就發了熱。

所以次日,理所應當地沒有進宮。

小舟說裴濟照顧了我一宿,聽我喊了一宿的爹爹,她嘆氣說知道姑娘也是可憐人。可人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

是了,她們讓我妥協。

讓我往前看。

裴濟都想著給我改頭換面,讓我當側妃了,我這樣一個玩物怎麼還不知足?怎麼還在鬧?怎麼還過不去?

「小舟,我要怎麼放下?」

「那些丟掉的尊嚴還能撿起來嗎?死去了爹爹還能回來嗎?」

「都不能啊……」

15

我這病拖了許久未好。

裴濟急得嘴角生了幾個燎泡,連道士都請回了燕王府,說要驅邪做法。他鬧得太過,所以被請去宮裡時,我一點兒也不意外。

太妃生得年輕,看著約摸三十出頭。

裴濟與她生得很像。

她見我時穿著常服,沒有勸我,也沒有斥責我,只是坐在上首靜靜地打量我。

「原來阿濟喜歡的姑娘,是這等模樣。」

「走上前來。」

「讓哀家仔細瞧瞧。」

我聽令,又往前走了兩步,便聽得太妃淡淡地開口,她說原本裴濟和程平安婚期定在了開春,可去了一趟江都回來,裴濟硬是將婚期往後延了。

前些日子,裴濟找她求旨想立我為側妃。

「鬧到這份上,該知足了。」

我跪在太妃面前,「王爺待民女好,可民女福薄受不住,求太妃做主還民女自由身。」

太妃笑了笑。

「哀家不會為一個女人,與兒子離了心。不過能讓你死得痛快些,這是子母蠱,你服了子蠱,母蠱由死囚服下。」

「屆時死在夢裡,無聲無息。」

我毫不猶豫地咬傷手指,任由子蠱鑽入。

「謝鳶!」

只差最後一點時,裴濟趕來,他握住我的手,抖得很厲害,天真地想將子蠱擠出來,可他手上好像沒有力氣。

越擠,子蠱入得更快。

最後,全然沒入指尖,再也看不見。

我頭一回在裴濟面前看見頹唐,而後他放開我,劃傷手指將母蠱引入體內。

太妃再也坐不住了,她從上首走下,狠狠地扇了裴濟一巴掌。

「蠢貨!從前,我就是這樣教你的?」

裴濟跪下朝她磕了三個頭。

「兒臣,謝母妃成全。」

16

從宮裡回來後,我身子一日日好了起來。

裴濟深覺是子母蠱有用。

床笫間,他的臉龐拱在我脖頸,炙熱的呼吸熱乎乎酥痒痒地落在我耳畔。他壓著我的肩膀,背脊輕聳,偏首湊近我的面龐,向我索吻。

這麼黑的夜,外頭那麼冷的風雨,年輕的身體蓬勃又合心合意,為什麼不能柔軟一點,偎依得緊一點。

「鳶娘,認命吧。」

「往後我們同生共死,再生兩個孩子,就這麼一直到老。」

這一回,我沒有推開他。

而是伸手勾住他脖頸,「裴濟,我們是不是都沒一起看過煙花?」

裴濟身形僵硬,漸漸軟在了我懷裡。

「嗯。」

「馬上十五了,我陪你看煙花。」

我吻在裴濟唇角。

「好。」

那些過去的芥蒂,仿佛一夜間冰雪消融。裴濟每日陪我一起用膳,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哄我開心。

他還撿了一隻小兔子。

說一起養大。

我哄著他,將小兔子捧在掌心,「好啊,往後長大了再讓它生一窩小兔子。」

這麼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五。

裴濟起了個大早進宮陪太妃,我則親自下廚燒了一桌菜,小舟在一旁給我打下手。她感嘆姑娘總算想明白了,先前那樣倔著又有什麼好處。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裴濟回來時,身上披著風霜,我為他脫去披風,又為他倒了一杯熱酒。

他低頭。

順著我手腕力道,將這一杯酒飲下。

而後抱起我坐在他手臂上親吻,酒液從他口中又渡回我口中,他不滿這個清淡的吻,咬在唇間來回研磨。

「鳶娘,這幾日倒像在夢裡。」

「你莫不是在酒里下了毒?」

裴濟鬆開我,指尖順著我臉頰滑下來,「縱有通天手段,你也逃不開。」

我拍他的手。

「王爺先前答應了陪鳶鳶看煙花,如今煙花還沒看,是反悔了不成?」

裴濟悶笑, 他拉起我往榻上滾,很輕很輕地啄在我眉眼與唇邊。

直到城樓放起煙火。

我們一同站在庭院下,仰頭看黑幕里一簇簇焰火盛開,又墜落。

「鳶——」

裴濟回頭想和我說話, 可是來不及了。

他忽地吐了口血。

人也身子發軟, 捂著胸口倒了下去, 他像是明白了什麼,望向我, 那目光深不見底像是要流出血淚。

他張嘴,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我轉身,不再回頭。

趁亂出了王府,上了停在門外的青頂馬車, 在這個夜裡離開了京都。

17

有兩件事,裴濟不知道。

一是, 酒里沒毒。

但毒下在了我唇上, 我提前服了解藥,而他中毒後,會昏睡半個月。

第二件事,則是那日進宮, 太妃找我演了一場戲,我們設計給裴濟種下的, 不是子母蠱。

而是忘情蠱。

等裴濟昏睡醒來, 只會覺得從前三年如大夢一場,夢醒後他身側嬌妻美眷。

再無鳶娘。

如此, 甚好。

18

很久以後,我才聽到裴濟的消息。

那年,程平安又打了場勝仗, 二十七了還沒嫁人, 最後入宮封了良妃。

有人提到曾與她有過婚約的燕王。

據說裴濟這些年一直在為亡妻守孝, 那女子為他擋刀落水而亡。他應了她白首之約, 此生不娶旁人。

我聽著好笑。

突然想起, 那年在江都,小舟從京都趕來見到我時聲淚俱下, 和我說過我為裴濟擋刀墜崖後的事兒。

那日裴濟原想追著我跳下去, 但被人攔住晚了一步,他只好從燕王府調了三百私兵進山下河找人,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連程平安都驚動了。

她勸裴濟收手, 莫要為了一個女人讓人白白看了笑話。可裴濟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看到程平安心中發慌。

「平安,你最好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最後還是太妃出面, 將裴濟喚進了宮。

他進宮第一件事, 便是求天子下令挖山填江,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若非無意間看到平寧郡主信中寫到回江都的路上,於江中救下了一個小娘子, 他尋到江都。怕是裴濟真能做出來這事。

當時,小舟說:「姑娘,可見王爺是真心愛你。」

我與她搖了搖頭。

「這不是愛。」

愛是尊重,與自由。

不過, 這些都已經和我沒有關係了。

往後,

山遙水闊,願吾高飛。

(全文完)

備案號:YXXBKeNQn4ZevNi8KreM6FkK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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