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洲都重生了。
這一世,他沒有在小巷子裡救起我,我也沒跟他回家。
他靠著前世的記憶,抓住時代浪潮,去了南方創業紮根。
而我去了遠在幾千里外的帝都讀書工作,身邊有了新的朋友和伴侶。
再見時,是他與前世那位小秘書的訂婚宴。
那晚,秦洲表面上和我裝不熟,喝醉後卻把我堵在廁所,「老婆,我想喝你做的醒酒湯了,我們回家。」
朋友見狀,嚇到連忙把他拉開,「秦總,這是我師兄的老婆,你老婆在外邊!」
聽到這句話,秦洲渾身僵住,眼神陰沉得可怕。
1
前世痛苦的畫面重新上演。
黑夜裡,我被一群混混圍堵在巷子口。
這是我重生的第五天,無論我怎麼想盡辦法避開他們,他們依舊如前世一般,神出鬼沒,拽住我的頭髮,一腳把我踢進無人小巷。
陣痛襲來,我蜷縮在地上,手悄無聲息地抓住了書包里的菜刀。
就在這時,背上的疼痛減弱,小混混們突然收手,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路燈下站著的人。
「草,是秦洲!」
「他看你幹嘛!你踏馬的惹他啦!」
「你少踏馬扣我屎盆子,誰敢碰這瘋子!」
潮濕陰暗的巷子裡,十七歲的少年像神明般從天而降,救我於水火。
只是,這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三十三歲的秦洲對我只有無盡的厭煩。
秦洲眼神冷漠,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此,再也不會有人義無反顧地站在我身邊。
不過。
這一世,我會自己救自己。
我握緊刀柄,手起刀落,劃向了踢我最用力的那條腿。
「草!」
小混混的腳腕被我劃開了個口子,他回過神,一手掐住我的脖子。
可看著我不要命地劈著菜刀向他砍來,他又慫了膽,把我甩開。
「你們在幹什麼!」
巷尾處,閃起一束刺眼的手電筒光,年輕的女警察大步跑來。
小混混們見狀不對,從另一條道逃走了。
女警察將手電筒射向我,動作防備,「你!把手裡的兇器放下!」
我像劫後餘生,脫力地靠在牆上,舉著菜刀,得意道,「這菜刀只是看著嚇人,其實連只雞都殺不死,死不了人的,放心。」
女警察震驚於我狂妄的口氣,再次命令我,「那也得放下!」
我只好將刀扔到一邊。
2
警局裡,女警察給我做筆錄。
「他們為什麼打你?」
我靠在椅子上,如實回答,「因為榮向成,半年前他賭博被人催債,失手打死了人,躲起來了,他們只好拿我來出氣。」
「你是榮向成的女兒?」
「一個畜生。」我語氣泛冷。
女警察皺眉盯著我,手裡的筆轉個不停,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笑了下,心中已有了盤算,「我告訴你他在哪,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女警察名叫許妍,上輩子就是她偵破榮向成的案情。
我對她印象很深,她在我們這一帶是出了名的愛管閒事。
聽到我這話,許妍停下手中的筆,重新審視我,不再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小孩,挑了挑眉,讓我繼續說。
「你收養我,我幫你抓我爸,助你升職加薪,這買賣是不是很划算?」
許妍被我的厚臉皮弄笑了,「如果我說不呢?」
我聳聳肩,「那我也無所謂。」
許妍被惹急了眼,一拳錘在桌子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犯了包庇罪!」
「我、我只是想在有自己有能力保護好自己之前……活下去而已。」
說著,我瞬間紅了眼眶,低下頭,眼睛一眨,啪嗒啪嗒地流。
3
許妍心軟又好騙,我隨便一哭,她就把我帶回了家。
我知道作為一個前世已經活了三十年的成年女性,仗著一張弱小可憐的臉賣慘很不道德。
可我沒有辦法。
家裡都是催債討命的人,我沒有地方休息,已經在公園的長椅上睡了四夜了。
巡邏的保安再看見我,我就會被送到福利院。
那裡面抱團、霸凌嚴重,過的日子並不會比現在好。
我這才相中了剛大學畢業在警局工作還單身的許妍。
可我沒想到,她家裡還養了一個有精神病的表弟。
季簡初對我的到來很是歡迎。
飯桌上熱情地給我夾菜,殷切地詢問我在哪個學校讀書,一口一個姐姐地叫得十分熱絡,看起來只是一個活潑懂事的弟弟。
實際上,他那顆黑心肝早就想好了接下來幾天折磨我的幾百種計謀了。
至於我為什麼對他這麼知根知底。
很不巧,前世我和他同住在一家精神病院。
我是裝瘋賣傻是為了讓秦洲對我回心轉意,而他是真的有病。
比如他那斷了的左腿,早已健全,卻依舊坐在輪椅上假裝殘疾人,以此為樂,故意拿許妍尋開心。
這事我還是前世從院長口中打探到的。
得虧我上輩子臨死前在精神病院和他爭鋒相對了一年,在他手上吃過許多悶虧,要不然我還真著了他的套。
所以第二天早上,他笑眯眯叫我起床吃早餐時,我偷偷將他碗里的粥和我的調換了。
果然等到我放學回來的時候,便看到他漂亮的臉蛋白得發青,一副虛脫的樣子。
看來這小子下了一劑猛藥,拉了一天。
我心裡暗喜,卻不動聲色地蹲在他面前,表示對他的心疼。
這時候的季簡初畢竟才十二歲,沒有懷疑我,緊緊地皺著眉頭,大概還在思考自己哪一步搞錯了。
洗完澡,我正準備休息。
季簡初突然大叫了一聲,神色緊張,「誒呀!媽媽送我的項鍊不見了!」
我暗道不好,就聽見他說,「應該是剛剛保潔阿姨來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小心當垃圾扔了。姐姐,你去樓下的垃圾桶幫我找一下好不好?」
許妍深知他的脾性,「季簡初,你再給我作一下試試看!」
我搖了搖許妍的手,看起來十分乖巧,「沒事的許警官,就在樓下,我找到就回來了,想必弟弟不會作弄我的。」
我才不去找什麼狗屁項鍊。
我跑到了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一根五毛錢的冰棍,混在一群大爺大媽中間,津津有味地看著那台放在店面門口的大屁股電視。
突然這時,一道熟悉的嗓音在一眾嘈雜聲中響起。
是秦洲。
4
這裡離他家不遠,一條街就只有這裡有一家便利店,碰到他並不奇怪。
他手裡拿了一根冰棍和一些糖果。
是從前他最愛給我買的。
他不吃這些,是給誰買的,我不想去深究。
我拍了拍屁股,從地上起來,將吃完的冰棍棍子扔到垃圾桶,走向他。
秦洲看見我,就像是看到什麼蛇蟲蟻獸,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我前世確實是太瘋了,都讓他形成應激反應了。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昨天是你報的警?」
秦洲皺了皺眉,「別誤會,換成任何人我都會這麼做。」
是啊。
他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外表冷硬不好接近,其實心腸柔軟。
看到行動不便的爺爺奶奶會讓座,看到路邊的小野貓會喂食,看到被霸凌,纏著他的我會毫無怨言地養了一年又一年。
也會在和我結婚的第五年,將流浪街頭的小秘書帶上他的床。
「哥哥!」貨架後面,跑出來一個小女孩,她拉著秦洲的手,遞上手裡的零食,「哥哥,我還想吃這個。」
看到這張熟悉的臉,我猶如天打雷劈,被釘在原地。
我原以為我早已經無堅不摧,夏然然的出現,一瞬間就將我重塑好的外殼徹底擊碎,我那顆縫縫補補的心臟仿佛又一次被扎得千瘡百孔。
即使她現在什麼也沒做,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我心底還是忍不住升騰起一股怒火。
我恨夏然然,更恨秦洲。
我指甲嵌入手心,語氣嘲諷,「秦洲,你真噁心。」
秦洲面不改色,將夏然然護在身後,「前世我把你養大,不欠你的。這一世,我不希望你出現在我的生活里,今後再見到,就當做不認識好了。」
其實這些話,早在前世我就已經聽免疫了。
只是我看到他小心翼翼地護著夏然然,讓我想起了年少時他保護我的樣子。
以前我總拿夏然然和自己比較,夏然然雖然年輕漂亮,但她沒見過十七歲的秦洲臉紅的模樣,沒坐過他的自行車后座,沒和他在夏夜的屋頂數過星星……
可現在,那塊獨屬於我和秦洲的青春,也摻了雜質。
我莫名泄了氣,好像對夏然然的恨意也隨之消散。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好。」
5
回到家裡,季簡初還沒睡,手裡拿著書,半倚靠在床上,故意敞開著門,等我回來。
他指了指桌上的項鍊,語氣十分抱歉,「不好意思啊,原來放在這了,白費姐姐找了那麼久。」
我現在情緒很不穩定,他正好撞在槍口上了。
季簡初還沒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笑容依舊燦爛。
直到我走進他的房間,搶走他的書,又用髒兮兮的手摸了摸他的頭。
這讓季簡初徹底裝不下去了。
他這人有嚴重的潔癖,最討厭別人碰他,特別是我還故意在他面前抹了一把鼻涕。
關上門時,我無視他要殺人的眼神,表情真誠又無辜,「簡初弟弟,這麼晚了就不要看書了,對眼睛不好,早點休息。」
這只是我們前世在精神病院最平常的過招,只不過現在的季簡初還太稚嫩,隨便摸了一下,就被噁心壞了,之後連著好幾天都沒找我麻煩。
除了時不時像鬼影一樣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嚇我一跳,就沒再和我有過多的接觸。
不過這幾天,我也沒空理他。
我現在只想著把榮向成送進牢里。
關於榮向成到底躲到哪去了,他沒透露給我。
但我有辦法,引他出來。
榮向成有一個對他言聽計從的狗腿,我去找到他,告訴我家的房子要拆遷了,大概會有一百多萬,需要戶主到場。
聽到這消息,他沒有疑慮,立刻聯繫了榮向成。
房子拆遷這事,確實是真的,不過是在一年後。
前世,許妍就是尋著這條線索找到榮向成的,只是那時榮向成已經把錢花完了,一分都沒留給我。
我現在只是把這事提前了而已。
抓到榮向成是在半個月後,庭審那天,我特地去看了他。
榮向成看見我,破口大罵,「小賤蹄子,和你媽那賤人一樣吃裡扒外,等老子出來,打斷你的腿!」
聽著親生父親對自己說盡污言碎語,我始終面無表情。
前世我還常常責怪自己,是不是我不夠乖,媽媽才跑了再也沒回來看我一眼?
是不是我成績不夠好,爸爸總是無緣無故打罵我?
後來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弄明白,我的父母他們根本就不愛我。
我只是他們一次性愛的產物,我的出生從來都是沒有意義的。
6
處理完榮向成的事情後,許妍沒跟我提收養的事,我知道她打算把我送到福利院去。
這些天我一直都表現得很乖巧,即使季簡初又重新開始暗地裡使壞,我都沒有吭聲。
可那天還是到來了。
放學的路上,我坐在許妍的電動車后座上,緊緊地抱著她的腰,心裡忐忑不安,
「我吃得不多,一餐一小碗米飯就夠了,我也不挑穿的,夏天兩套校服,冬天一件棉衣,能保暖就行,我成績還不錯,每個學期會有六百塊錢的獎學金。許警官,我很好養活的。」
許妍沒理我。
不知道是風太大還是她故意裝作沒聽見。
想到這,我哇地一下就哭了,明明這次不是裝的,眼淚卻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說實話,我其實挺喜歡許妍的。
雖然她脾氣暴躁,嗓門很大,每天接我放學都愛在校門口扯著嗓子喊我的名字,讓我很丟臉,我還是會昂著腦袋跑向她。
雖然她的手很笨,給我編的頭髮像雞窩,我還是捨不得拆。
我邊哭邊罵,「許妍,你真踏馬的好煩人,既然不想收養我,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這時,電動車停了下來,許妍摘下頭盔,語氣又凶又惱,「你叫我什麼!榮新月,你這還沒上我家戶口本,就騎到我頭上來了,你可真踏馬牛逼啊!還說髒話,跟誰學的!」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愣,「你不是送我去福利院?」
許妍不明所以,「我不是答應你,你幫我破案,我就收養你嗎?」
我吸了吸鼻子,繼續埋在她的背上,「哦,那沒事了,開車吧。」
她不耐煩「嘖」了聲,「有屁快放!別給我嘰歪。」
我想了想,連忙和她告狀,「你那個表弟我都不想說……」
和許妍吐槽完,回到家裡。
季簡初察覺到今晚許妍對他的態度有些不同,溫柔帶笑的眸子逐漸變得瘮人,看著我,嘴角扯起一抹壞笑。
「表姐,我來海城這麼久,也該去上學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就見季簡初修長的手指伸到我的嘴邊,喂了我一顆葡萄,語氣又輕又柔,
「姐姐,我和你上同一所學校怎麼樣?剛好也有個照應。」
7
季簡初現在上初一,和初三的我不在同一棟教學樓。
學校里沒有電梯,我每天早上要扶著他到五樓上課,再爬到同樣位於五樓的初三教室。
有時他突然來了興致,會故意在路上掉東西,折騰我來回跑。
當然,我也沒讓他好過。
往他書包里撒腐乳汁,在他校服背後畫豬頭,你來我往,各不相讓,誰都沒放過對方。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快一年。
直到有一天放學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夏然然。
平時秦洲都會來接她,今天他竟然放心讓夏然然單獨回去,也是稀奇。
巷子裡,夏然然被一群女同學圍著,顯然是被欺負了。
我深知這種孤立無援的處境,即使我不喜歡夏然然,還是出手幫了她。
「住手!你們一群人欺負她一個人算什麼?」
夏然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躲到我身後。
為首的女同學生氣道,「姐姐,她是個小偷,偷了我媽媽送我的鋼筆!」
夏然然連忙搖頭,小聲道,「我、我沒有。」
我問,「你看到她偷了?」
女同學爭辯道,「那段時間就她一個人在教室,不是她是誰!」
我笑笑,「所以你們沒有證據,就胡亂誣陷她?」
女同學啞口無言,冷哼了一聲,「算了,我們走吧!」
她們人走後,我告訴夏然然以後別走人少的小路,我話還沒說完,她推開我就跑了。
肯定秦洲在她面前說了我不少壞話。
身後,季簡初坐在輪椅上,輕飄飄地笑了下,「多管閒事,是要遭報應的。」
我沒理他,大步往前走,「你今晚自己推輪椅回去。」
見我沒打算停下來,季簡初崩潰大喊,「榮新月!信不信我告訴表姐,你虐待我!」
我拔腿往前跑,「多大人了,還告家長,誰理你!」
有腿不走,裝瘸子,我看他能裝到什麼時候!
8
季簡初一語成讖,我還真遭報應了。
秦洲帶夏然然找上門的時候,我和季簡初正在為了看偶像劇還是懸疑劇拌嘴。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打開門就被秦洲一通責問。
「榮新月!你怎麼不去死!」
「當初我就不應該救下你,讓你被他們打死!」
秦洲大概是憤怒極了,說的話一字一句都像在挖我的心。
我愣了許久,怔怔道,「你說什麼?」
「別給我裝蒜!你昨天給夏然然吃了什麼?她吐了一天!你知不知道她心臟不好,會要了她的命!」
我呆了會兒,想起昨天書包里突然消失不見的那包過期三明治,那是我給季簡初準備的。
我緩緩轉過頭,就對上了季簡初的目光,他勾了勾唇角,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他昨天看到了夏然然偷走了,故意沒說。
季簡初聳聳肩,沒出聲,和我對口型。
【我可提醒你了,要怪就怪你太蠢。】
我咬牙切齒,瞪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看向夏然然,似笑非笑,
「你要不要問她,那三明治是怎麼來的,再來質問我?」
夏然然躲在秦洲身後,怯生生地看著我,「哥哥,我們走吧,這個姐姐好像不喜歡我……」
秦洲掐住我的脖子,眼睛猩紅,「榮新月,你還狡辯!」
我不禁想起我剛畢業那會兒,他帶著我出去旅遊碰上了場車禍,失控的貨車向我衝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從百米之外擋在了我面前。
他那時大概也想不到,他拼著命護著的人,有一天會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去死。
我眨了眨眼,眼角滑下一滴淚。
秦洲愣了愣,手上的力道鬆了幾分。
這時,一個拳頭砸向了秦洲的臉頰。
「誰允許你碰她的。」
季簡初甩了甩手腕。
我看向站在我面前的人,發現季簡初已經比我高出了半個頭。
不過對比秦洲,還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我本以為他會袖手旁觀,沒想到還有點良心。
只是良心不多。
還不忘奚落我,「榮新月,平時不挺會窩裡橫的嗎?怎麼碰到個外人,就縮起來像個鵪鶉。」
我沒理他,抓起他的手看了看,「疼嗎?」
有些紅了。
當真是個細皮嫩肉的小少爺。
季簡初似乎沒聽見,想把我甩開,「你幹什麼?」
我強硬拉住他,「別動,你要是因為我傷著了,我可不想對你負責。」
季簡初愣了下,沒再掙扎,乖乖地讓我檢查,「誰要你負責。」
秦洲看著我們兩,嘲諷道,「這麼快又攀上靠山了。」
我冷眼看他,「和你有關係嗎?」
秦洲氣得握緊拳頭,懊惱自己為什麼要說出這讓人誤解的話,還以為他在吃醋一樣。
可一想到榮新月和別人親密無間的動作,他就像胸口被壓了塊巨石,讓人喘不過氣來。
還是夏然然拉了拉他的手,臉色慘白,「哥哥,我不舒服……」
他才回過神來,將這事拋在了腦後,抱起夏然然衝去了醫院。
9
看著秦洲著急的背影,我心裡抽搐了一下,隱隱發疼。
季簡初皺了皺眉,把手抽開,乖巧的模樣轉瞬即逝,眼神惡劣地盯著我,「你喜歡他。」
我收回目光,悶頭往房間走。
「真可憐,他好像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我停下了腳步,挑眉看他,
「那也總比你好,一個生下來就心理扭曲的精神病,只能裝瘸子來博取大家的關注,可你爸媽壓根就不管你的死活,只愛你那乖巧可愛的弟弟。」
「像你這種人,就應該永遠被關在精神病院!」
季簡初在很小就被查出了精神病,他父母知道後,就徹底放棄了他,生了個弟弟。
如果不是有許妍,他早就被親生父母送到了精神病院裡了。
季簡初眼睛猩紅,想必被我氣死了。
我才沒理他,誰讓他嘴賤。
那晚之後,季簡初沒再繼續裝瘸子了。
許妍出差回來,聽到季簡初一直在裝瘸子騙她,氣得把他臭罵了一頓。
這個暑假,我和季簡初誰也沒理誰。
我忙著家裡房子拆遷的事。
這個房子是我媽的,她當初為了和榮向成離婚,把房子給了他,但前提是房產證上要加上我的名字。
這事還是前世我和秦洲結婚後才知道的,那時我媽已經有了新的家庭,體貼的丈夫,可愛的女兒。
能再見到她,也只是一次偶遇。
她看到我和她一樣,婚姻幸福,拉著我的手哭了很久。
我後來想過,她其實是愛我的,只是比起她的人生,那點愛無足輕重。
我已經不怪她了。
最後還去榮向成的賭債,拆遷費我分到了五十二萬。
我把錢交給了許妍,作為我之後讀書的費用。
許妍摸著手裡的錢,感嘆了一句,「是我養你,還是你養我?」
發拆遷款那天,我見到了夏然然。
她和我道了歉,「姐姐,我已經向哥哥坦白了,對不起。」
她見我沒說話,把手裡的糖果遞給我,又解釋,「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總是被那些大哥哥大姐姐欺負,吃不飽飯,我才總想著偷東西的,已經養成了習慣。不過,我一定會改的!姐姐,你能原諒我嗎?」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總覺得很彆扭。
見我接過她的糖果,夏然然眼睛一亮,像打開了話匣子,嘰嘰喳喳和我說了許多事。
我好像理解那時秦洲為什麼會喜歡上夏然然了,一個是懷著胎情緒不穩定的孕婦,一個是年輕充滿生機的小姑娘。
換誰都容易變心。
夏然然告訴我,他們要搬去南方了。
早在一年前秦洲就低價購入了我家附近的房子,他獲利不少。
有了這些錢,他就不用像前世一樣放棄學業,一邊打工一邊送我上學。
以他的頭腦,這一世,只會比上輩子更加輝煌。
可這些又與我何干?
從此山水不相逢,不再相見。
10
假期結束後,我才想起自己很久沒看到季簡初了。
聽許妍說他去帝都參加什麼競賽。
直到高中開學了一個星期,我在班裡見到了那位成績優異,連跳兩級的物理競賽生。
我都忘了他上輩子是京大的物理教授。
季簡初坐我後桌,英語課上,他趴在桌子上,手指戳了戳我的後背,「榮新月,我們和好吧。」
聽到這話,我都快要笑死了,「我們好過嗎?」
「我為我之前的行為道歉。」
我靠在椅背上,季簡初離我極近,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氣縈繞在鼻息,是許妍新買的柑橘味洗衣液,不知道是他身上的,還是我身上的。
我愣了會神,才回他,「我也和你道歉。」
他手指勾了勾我的發尾,笑了下,「行。」
同桌看著我倆,一臉八卦,「你們……什麼情況?」
我用筆敲了敲她的腦袋,「想什麼呢,我弟弟。」
說完,我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從身後襲來,我心中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季簡初舉起了手,「老師,榮新月說她會這道題。」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之後我和季簡初的關係還算融洽,一起上下學,時不時斗下嘴,作弄一下對方。
只是上了高三他變得有些奇怪,不願再和我同撐一把傘,待在同一間臥室,動不動就發脾氣。
我只當他青春期到了,又開始犯病,也沒在意,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腦子並不聰明,上輩子雖然超常發揮考上了華大,但如今已經十幾年過去了,我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那時的好運,只能付出比別人雙倍的時間,一遍遍地啃書本,刷習題。
而季簡初早就憑著物理競賽收到了各大高校拋來的橄欖枝。
一月的海城大雪紛飛,屋內開著熱烘烘的暖氣。
我刷題刷到十二點,熱得口乾舌燥,去廚房接了杯涼水。
季簡初又在看偶像劇,他看我走過,抬眼突然問我,「你想考哪所……」
「大學。」
他說到一半頓了頓,眼睛連忙看向電視,面色通紅,手不自然地放在大腿上。
我就是再蠢,此刻也明白了。
我洗完澡,忘記穿上內衣,秋季薄款睡衣勾勒出了隱隱的輪廓。
我裝作沒看見,進臥室前,回了他一句,「京大。」
高考成績出來後,我報考了華大。
成績比前世高出了十六分,我還是和前世一樣,報了計算機。
這事季簡初還蒙在鼓裡。
大學開學那天,許妍只送我們到機場,她一路叮囑我們不要吵架。
最後我和季簡初吵起來了,這一吵就是五年。
季簡初拉著我的行李準備下車時,看我仍坐在地鐵上,抓著行李不放。
剛剛還翹起的嘴角瞬間繃直,目光從疑惑到呆滯。
他反應過來了,幾乎顫著音說出那句話,「榮新月,我再來找你,就是狗!」
11
五年的時間過得很快。
因為不用像前世一樣打工兼職,我有了更多時間,參加比賽、實習,交到了很多的朋友。
其中不乏我的追求者,我也想試著接受除了秦洲以外的男人,但怎麼看都覺得難以下口。
談戀愛這事就不了了之。
大學畢業後,我加入了一家有發展前景的初創公司,同事大多是熟識,人員簡單,關係融洽。
許妍一年前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不好再打擾她,便在帝都買了一套二手房。
早在高中畢業那個假期,許妍就把那五十二萬原封不動地還給我了,我拿著這些錢買了些比特幣,做了些投資,僅僅五年,資產就翻了好幾番。
兜里有了錢,我現在每天的日子過得喜滋滋。
如果季簡初沒找上門的話。
那晚公司聚餐,我喝了點酒。
季簡初把我抵在門上,屋裡沒開燈,借著月光,我看到了有些瑩潤的眼睛,委屈得都要哭了。
這幾年為了躲他,我回海城的時間都是和他錯峰開的,我們碰面的次數一隻手都可以數得過來。
他又長高了些,彎著腰,低垂著腦袋,祈求般看著我,「榮新月,我給你當狗,你看看我好不好?」
誰能想到,前世我們還想要對方的命,他那麼高傲的人,居然會低聲下氣來求我。
我無耐地嘆了口氣,以長輩的口吻好言勸說他,「簡初,你年紀還小,把親情誤以為是愛情,姐姐能夠理解,這次我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
我話還沒說完,嘴唇就被他堵住。
他的吻生澀又強勢。
我大概是喝醉了,竟一時忘了推開他,與他沉淪。
心跳劇烈,四肢發軟。
良久,季簡初才放開我。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的燈,看見我還閉著眼,他輕笑了聲,意猶未盡地啄了啄我的唇角,綿長的呼吸在我耳畔輕喘。
「姐姐現在還把我當做小孩嗎?」
「身體反應是騙不了人的,聽聽,你的心正在為我狂跳。」
季簡初按住我的脈搏,將手腕貼在唇上,笑聲勾人。
他頂著一張精雕玉琢的美人臉,不心動是假。
但打心底說,我對他並沒有很深的感情,此刻頂多是為色所迷,荷爾蒙的驅動。
況且,我不想因為季簡初壞了我和許妍之間的關係。
我撇開臉,再一次拒絕了他,「心不跳,我不就死了。」
12
可這一次季簡初似乎沒打算放棄。
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等我下班,為我洗手做羹湯,做好晚餐後又開四十分鐘的車回學校。
連著有半年的時間。
那晚下了暴雨,我一時心軟,就留他在客房過夜。
自那晚後,他就賴著不走了,直接把我這當成了他家。
我沒空理他,給了他把鑰匙,去了南城出差。
出差的半個月,季簡初每晚都和我打電話。
扯些有的沒的,說實話,我心裡還挺開心的。
就像是知道家裡有個人挂念著自己,每天工作都有了盼頭。
公事結束那天,姜九放假回南城,說要請我吃大餐。
姜九是我大學時同一個宿舍的學妹,她現在在華大讀研,又成了季簡初的同門師妹。
我和她關係好,也沒客氣。
只是這大餐是秦洲和夏然然的訂婚宴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酒店裡,姜九見我望著熒幕上的訂婚照,和我介紹,「是不是嚇傻了!華宇科技的老總,我們兩家做了好幾年的鄰居,他這個人還挺講義氣,發達了也沒忘記我,走,今天帶你見見世面!」
我皺了皺眉,轉身就想走,「蹭別人席吃,我可丟不起那人,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怎麼能說蹭!我可是封了禮金的,快走!今晚必須得給我吃回本!」
大廳里人來人往,我被姜九用力一拉,不小心踩到了旁邊人的鞋子,我抬頭想說對不起,就看見秦洲站在我面前,抓著我的手肘。
姜九沒注意到我們的動作,見是秦洲,熱情打招呼,「秦總!別來無恙啊!恭喜恭喜!」
秦洲早已鬆開了手,表情看不出異樣,仿佛剛剛的舉動只是舉手之勞。
「這位是姜小姐的朋友吧,既然來了,就當給我個薄面,好吃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