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完整後續

2025-06-0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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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長公主會介意。

意外的是,她面上並沒有不悅。

相反,表情比剛來時更自然鬆快。

甚至語氣都柔和許多。

「放心,本宮不是那種不近人情、折磨人的婆母。」

「今日他們有意鬧上門,你也算臨危不懼了。」

「有膽識,本宮喜歡。」

「喜歡」二字落下的時候,她身邊的蕭鶴川眉頭似乎微挑了下。

他昂首挺胸。

仿佛被誇的是他自己,自豪得很。

仿佛早已見慣了他這副神色,長公主並未理會他,只垂下眉眼,笑吟吟起身,從袖間拿出厚厚一沓紙,朝我遞來。

「本宮今日是來送聘禮單子的。」

「除此之外,城南還有間宅子,成親後你們願意住進去也好,繼續待在你府上也罷,全憑你們心意。」

「只不過,有幾句醜話,我必須得說到前頭。」

厚厚的一沓聘禮單子,拿在手中很有分量。

我有些詫異。

但長公主似乎並未覺得不妥。

她微頓,斜眼瞪了蕭鶴川一眼。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她這一眼隱隱嫌棄,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說。

可最終,出口的只有一聲輕嘆。

「想必他做過的那些混帳事,你也知道。這門親事雖有賜婚旨意,但你若嫌棄他,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否則,成親之後他就是你的人,將來無論他闖什麼禍、鬧什麼么蛾子,你都得自己想法子收拾。」

「我這裡不接受告狀,只會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管教他二十幾年,我也頭疼了二十幾年,想過幾天安生日子。」

「不過你放心,這門親事你若沒異議,這段時間țû²,我會讓他在家好好收收性子,學學規矩。」

我:……

這些話乍一聽,好像沒毛病。

但不知為何,我總感覺怪怪的。

哪裡怪,又說不上來。

還是耳郭驟然通紅的蕭鶴川,咬牙一語道破。

「母親這真不是在嫁女兒?」

「快閉嘴吧!」

「再多說些,是想讓我當一輩子光棍漢嗎?」

16

長公主是被蕭鶴川連拖帶拽,哄走的。

他沒走,站在門口,頻頻回頭看長公主的馬車。

確認長公主並未偷聽,這才轉頭看我。

「今日這事,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放心,往後我不會讓這類事情再發生。」

他說這話的時候,眸中厲色一閃而逝,令人不寒而慄。

速度快得,仿佛我的錯覺。

我以為,他是在承諾不會如周行野一般,讓那些鶯鶯燕燕鬧到我跟前,連忙搖頭。

「成親之後,世子若想娶側妃納妾也是可以的。」

「只要對外給我留足體面,讓宋家產業於京中牢牢立足,你的開銷一切由我承擔,這句話仍舊作數。」

我連忙解釋。

他卻好像被這句話惹惱了似的。

呼吸一頓,猛地瞪大眼睛。

「上次是逛花樓,這次是妾室側妃。」

「你就那麼希望我有別的女人?」

見我愣怔未答話,他眉頭狠狠一擰。

不知想到什麼,他竟冷哼一聲,瞪我一眼,拂袖而去。

我:???

不是。

他在生氣什麼?

17

有長公主和蕭鶴川插手。

周行野和連雨煙的案子,第二日一早便被應天府呈到了御前。

被我找來做人證的乞丐,手裡捏著他契兄弟的戶籍。

證據確鑿。

周行野與連雨煙辯無可辯。

連雨煙作為案件的始作俑者,被下獄流放。

而周行野雖是被騙,卻也沒能逃過。

他被連降三品,禁足半年,罰了兩年的俸祿。

聽說,這判決出來時,與周行野交好的幾位大臣仍有微詞。

甚至將賜婚蕭鶴川與我一事拿出來說。

「那連姑娘,周將軍也是憐其孤苦。」

「就算他抬平妻之事不妥,陛下也不能幫著長公主一家,搶奪人家姻緣啊……」

可天子不為所動,將上書的奏摺都扔了。

「朕能有什麼辦法?」

「賜婚聖旨五年前那臭小子就求朕寫了,那時候,那宋家女娘並未定親。」

「要不是他非得抱著聖旨嘚瑟一晚,宋家女娘的婚事,哪輪得到周行野那小子?」

「周、宋兩家這親定了五年都沒成,兜兜轉轉又繞回來,證明他們兩家沒緣分。」

「好了,此事已定,往後誰都不准再提!」

眼見天子終於發怒。

朝堂上才終於沒了聲音。

我於坊間傳聞中聽聞這些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兩日後。

穗兒帶消息回來時,眼睛都快笑沒了。

「聽說,這幾日蕭世子天天蹲在應天府門口,讓人在門口大喊『公正查案,速查速決』呢。」

「如今,坊間都在罵周家那位。」

「都笑話他不辨黑白、識人不清,不僅為了個壞女人毀大好姻緣,還因此葬送了前程,活該!嘖嘖……」

坊間如何罵的,我並不關心,只將坊間傳的那幾句天子之言反覆琢磨。

越思索,心中越沒底。

原來……蕭鶴川五年前就求了賜婚旨意?

難怪那日我並未怎麼勸,他便爽快答應,還一夜之間拿出聖旨。

提及花樓、妾室,他會如此生氣。

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情緒。

一想到他為了護我名聲,甘願挨罵。

不僅與長公主替我撐腰,還費心幫我盯著這樁案子。

而我僅僅只是將這門婚事當作交易,送出去的兩間鋪子,還都被退回來。

我有些愧疚。

思來想去,我決定還是再添幾間鋪子,親自給他送去。

然而,他似乎當真氣著了。

雖然聘禮一箱箱送來,隔三岔五差人來送些小玩意,他卻始終避而不見。

每次拒絕,說辭都是:「在家學規矩。」

「成親之前不宜拋頭露面。」

看著府中幾乎要堆成小山的禮,穗兒不解。

「小姐,你說世子為何要送這些金銀點翠和玉盞琉璃?」

「他難道不知道,這些都是咱們鋪子裡的東西?」

我:……

第一次遇見這種狀況,我也不太懂。

「可能暗示我,他想要這些鋪子吧。」

18

三個月的時間不長,眨眼便過了兩個月。

宋府和長公主府那邊,婚宴籌備得有條不紊。

但還沒等到成親吉日。

綏原郡那頭便發生山洪,毀近半座城池。

聽說,三天前的夜裡,忽然發生地動。

地動摧垮了滄江堤壩,致下游城池被淹。

因事發突然,又在夜裡。

熟睡的人們逃命不及,死傷極其慘重。

不僅需要大量人力救援,還需要朝廷撥銀賑災善後。

可與西戎在山月關僵持的這幾年裡,國庫早已被掏空。

如今戰事平定,尚未喘息便遭此天災。

朝廷一時之間根本拿不出銀子。

只得削尖了腦袋,讓朝臣和各大世家湊。

得到消息,我沒有猶豫,第一時間叩響長公主府大門。

「宋家經商數十年,家底還算豐厚,此番願意捐出三分之二家產。」

「這裡已經整理好帳單,共計七千萬兩銀、三千六百萬石糧食,還有藥材、布帛……」

「殿下您瞧瞧,可還缺什麼?」

相比我輕描淡寫的語氣,長公主和蕭鶴川顯得很震驚。

尤其蕭鶴川,微微瞪大雙眼。

眸中閃爍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這可是你宋家經營數十年的家產,你真捨得?」

為何不捨得?

我父親和祖父在世時,雖然行商賺錢,但也修橋鋪路、建善堂。

山月關這幾年戰事不斷。

我送冬衣、送米糧,除了因周行野有婚約,還因為宋家家訓,一直都是國事大於家事。

「錢哪有人命重要?」

「錢沒了可以再賺,若那些人命能因錢財得救,一切都值得……」

話音落下,我的雙手已經被長公主握住。

她力氣極大,微微顫抖。

眼中似有晶瑩閃爍。

本以為她會慷慨激昂,替天子說些感謝的說辭。

但她哽咽開口,卻是:「好孩子!」

「嫁給我家這傻兒子,真是委屈你了……」

19

綏原郡這場山洪,鬧得京中人心惶惶。

與長公主和蕭鶴川商議之後,我們一致決定推遲婚宴。

從京城去綏原郡途中,要經過潁西。

那地多山匪。

長公主不放心,主動請纓,決定親自帶兵去一趟。

蕭鶴川也難得正經,提出跟去救災。

他們出發那天,我出城送行。

這一次,蕭鶴川倒沒有刻意躲我。

城外的十里坡上,他神情肅穆鄭重,正色看我。

完全不見往日的吊兒郎當。

眸中是我從未見過的堅定。

「宋安羽,我知道自己不學無術,這些年行事荒唐,名聲極差,配不上你。」

「但我不會一直都這樣,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他的話如一顆石子扔來,令我胸口處微微一怔。

但不等我回味,他已經策馬追著賑災隊伍離去。

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

我才後知後覺。

不是。

他身為長公主嫡子,皇親國戚,身份貴不可言。

而我只不過是商賈出身的平頭百姓。

他為何要向我證明?

因蕭鶴川的話,我連準備好的問他之前為什麼躲我的話都忘了說。

回城的路上也一直心緒難平。

可我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一陣嘈雜的馬蹄聲和喊殺聲便由遠及近。

不等我反應,馬車猛地一晃,停了下來。

下一瞬,車外傳來粗獷的男聲。

「宋大善人,咱們當家夫人要見你。」

「下車跟咱們走一趟吧!」

20

我是被人綁了蒙著眼睛帶走的。

馬背顛簸。

一路上我被顛暈了好幾回。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死在馬背上的時候,馬匪終於停下,將我扔在地上。

眼上的黑布被人暴力揭開。

適應光線後,我第一眼看見的,竟是一個多月前被判流放的連雨煙。

破舊的木屋裡,她濃妝艷抹,縮在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懷中,眉眼間俱是風情。

與一個多月前柔弱無害、楚楚可憐的模樣大相逕庭。

大約被我震驚的表情取悅。

她勾唇笑笑,隱隱得意。

「宋安羽,沒想到我能活著回來吧?」

的確。

我沒想到她就是馬匪口中的「當家夫人」。

也沒想到,流放途中戒備如此森嚴,她竟有本事逃了。

「你抓我來,是想殺我嗎?」

我平靜地望著她。

她沒答,附在男人耳邊,嬌俏地說了句什麼。

聞言,那男人在她腰上摸一把,說了句我聽不懂的方言話。

隨後,他一臉盪笑起身,圍著我踱步兩圈,滿意地點頭離開。

直到房中只剩我和連雨煙,她才裊裊走來,居高臨下地勾起我的下巴。

「我怎麼捨得殺你?」

「你害我身敗名裂,淪落到如此境地,我當然也要你嘗嘗我受過的苦才行。」

不知道想到什麼,她忽然輕笑一聲。

「宋安羽,不如咱們打個賭吧?」

「我已經讓人給周行野和長公主府同時送了信。若一會兒先來的人是蕭鶴川,我便放了你。」

「若是仍在禁足期的周行野先來,便讓我外頭的那些兄弟,好好伺候你,如何?」

21

連雨煙的話,令我感覺十分荒謬。

且不說蕭鶴川此時已經離京,收不到消息。

「我與周行野早就退親,再無關係,你憑什麼認為他會來?」

「就憑我那日去你府上鬧,是他授意。」

她聲音發狠。

大約這段記憶當真讓她十分不悅。

她起身退開,長舒一口氣。

「我在山月關陪了他三年,他受傷不能行動,是我端茶倒水地照料,可每次你一送錢財來,他就將我的好忘得一乾二淨。」

「他帶我回京,卻不願意娶我,直到我差點被人糟蹋,被他看光了身子,他才勉強同意娶我為平妻。」

「可你為什麼要退親呢?」

「明明你生來就什麼都有,我只是想嫁給他,求個安身之所而已……」

她似乎將一切不幸都歸咎於我。

緊盯著我的眸子,如淬了毒一般陰暗。

「那日你退婚,接了賜婚聖旨,他在家裡宿醉了一整夜,第二日便同我說,若不能娶你,我也別想過門。」

「你瞧,他多愛你啊。」

「聽說你有危險,怎麼可能不來呢?」

愛?

這個字眼,讓我有些想笑。

我忍不住笑出聲。

「我總算知道,你和周行野為何行事如此悖逆隨心了。」

「你們一個狂傲自負,不想退親丟了我宋家錢財帶來的好處,背負降妻為妾的罵名;一個自以為是,認為全世界都該順著你,幫你嫁入周家為妻。」

「嘖嘖,當真絕配!」

我抬眸看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

「可是,憑什麼我要委屈自己,成全你們呢?」

我這番話似乎惹惱了她。

她突然上前一步,緊緊掐住我的喉嚨,仿佛要置我於死地。

但就在我呼吸不得,眼前一陣發黑,以為自己真要死的時候,她又瘋瘋癲癲,驟然收手,喃喃道:「不行,入獄流放這一路,我被人虐待、玩弄,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我受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才熬到今日,你也不能死得太容易……」

22

大約真的想要一個答案。

明明有機會殺我,連雨煙卻固執地賭一個結果。

木屋外馬蹄聲響起時,她很興奮。

她動作粗暴地將我從地上提起,匕首架上我的脖子。

推我出門,看見一前一後策馬前來,正同馬匪廝殺的蕭鶴川與周行野。

她忽然瘋了一般,大笑出聲。

「看!他來了!」

「他竟然真的來了!」

她笑聲悽厲,震得我耳朵發疼。

可我卻沒看周行野,只緊緊地望著一旁眸眼狠厲、執劍穿透馬匪肩頭的蕭鶴川。

鮮血飛濺,染紅了他的衣裳。

我從沒見過他這般模樣。

此時的他,宛如地獄而來的羅剎惡鬼。

我卻絲毫沒覺得怕。

反而感覺,此刻他被鮮血染紅的眉梢臉頰,妖艷異常。

隔著人群,他抬眸望來。

與他視線相對的瞬間,我只感覺心跳都漏了半拍。

「住手!否則我不保證她能活命。」

耳邊,連雨煙叫囂著。

周行野似乎停了。

動作頓住的瞬間,馬匪的長刀在他身上割出了幾道口子,眨眼間就將他按倒在地。

但蕭鶴川沒有,他面無表情地緊盯著連雨煙。

眸光陰鷙。

像是在看一具冰冷的屍體。

只一眼,便讓人望而生畏。

長劍自他手中投出,準確無誤地飛向挾持著我的連雨煙。

似乎沒料到他毫不顧忌。

連雨煙呼吸一頓,本ţüₑ能地拉我為盾。

可這動作蕭鶴川仿佛早有預料。

因為下一刻,他已經飛身上來抓住劍柄,手腕一拐,準確無誤地將長劍刺入連雨煙的肩里。

被蕭鶴川拉入懷中,緊緊護住時,我的心跳仍舊很快。

看著他一臉後怕,緊張問我「安羽,你有沒有受傷?」的瞬間,我竟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蕭鶴川「紈絝」之名還未傳開時。

那些達官貴人之間,有過一些對他的傳言。

「此子慧極,小小年紀便能拉開戰弓,尤勝長公主當年。」

「將來若有他們母子二人相助,何愁不能穩坐皇位?」

23

蕭鶴川的侍衛帶人衝來時,那群馬匪已經開始四散奔逃。

但還沒能逃掉,便都被捉住了。

被捆住押走時,為首的大鬍子馬匪破口大罵。

這一次,我聽懂了。

他罵的是:「臭娘們!你騙老子!」

「說什麼有錢賺、有女人玩,你就是和官府串通好的!」

「你等著!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連雨煙充耳不聞。

她淚眼矇矓地緊盯著周行野,好不容易才勉強靠牆站穩。

「周行野,你終究還是來了……」

「你就那麼愛她?寧願抗旨也要來救她?」

周行野沒有回答。

抬眸看我一眼,眸光複雜晦澀。

但轉瞬間,就被蕭鶴川側身擋住。

「走吧。」

確認我沒受傷,蕭鶴川沉聲替我鬆了綁。

他攬著我轉身時,連雨煙還在質問周行野。

「那我呢?你愛過我嗎?」

「雨煙,你知道的,我一直只拿你當妹妹……」

「妹妹?哈哈哈……好一個妹妹!那你也去死吧!」

……

身後,悽厲的笑聲夾雜著嘈雜的驚呼。

令人心驚。

蕭鶴川卻不容我回頭。

他拉著我加快腳步,態度強硬,幾乎咬牙切齒:「別看,這兩人都是瘋子。」

直到行至密林,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他才鬆開,一言不發,背對我而立。

看著他緊握的拳頭和僵硬的脊背,這一刻,我竟讀懂了他的情緒。

「蕭鶴川,你為何生氣?」

話音落下,他忽然動了。

他轉過身來。

不等看清他的表情,我便被他伸手一拉,拽入懷中。

「別被周行野騙了。」

「我是男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愛你。」

24

男人的懷抱滾燙結實。

耳邊的聲音也瓮聲瓮氣。

我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心中微動。

我輕聲應:「嗯,我沒信。」

我當然知道周行野並非後悔,對我動心。

他不過是自尊心作祟,容不得旁人拒絕,又什麼都想要罷了。

或許於他而言,徹底失去才會回頭。

我相信,若今日他僥倖沒死,過不了多久,他便要開始緬懷連雨煙的深情。

從蕭鶴川懷裡退出來時,我已經平復好了心緒。

可抬頭對上他沉而又沉的眼神。

我的胸口處又狠狠一怔。

像是被人塞滿了大團大團的棉花,酸軟發脹。

又像是平靜的湖面,被人投下一顆石子,泛起陣陣漣漪。

從未有過的陌生情緒,讓我微微怔忪。

我本來想這是個好機會,可以問問他,前些日子為什麼不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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