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東宮裡最聽話、花活最多的侍妾,甚至曾為太子擋箭。
太子說將來登基,會封我做貴妃,我說我只求能常常見到他就心滿意足。
直到他登基時,我放火燒了寢宮,帶球逃之夭夭。
再次見面時,他雙目赤紅,死死捏住我的下巴:「繼續跑啊,怎麼不跑了?」
1
我原本是丞相府最受寵的小姐。
我娘是西域出了名的美人,是我爹的第九房小妾,她最受寵,後來生了我。
我出生時,我爹都 50 歲了,我是他最小的女兒。
後來我娘死了,我爹對我寵愛到簡直恨不得把他有的最好的東西都搬給我。
可惜,我的好日子只持續到了 14 歲。
我 14 歲這年,我爹跟著太子謀反,然後失敗了,我們家的男丁被斬殺,女子被賣進了青樓。
我爹被關在大牢里。
我大哥的孫女Ṱŭ̀⁹和我比我還大一歲,她到青樓的第一天,就趁人不備,從三樓跳了下來,當場腦漿爆裂。
有人給我傳話,說我爹讓我自殺,保全名節。
我不敢自殺。
青樓的嬤嬤厲聲沖我們罵道:「別以為你們以前是官家小姐,自己就乾淨的很,到了這裡,就有這裡的規矩,不接客,那就會打到你接為止!」
2
很多來這裡的女子都被打了,但我沒被打。
因為我很聽話,他們叫我幹嘛,我就幹嘛。
做青樓女子,也是一門技術活,要學的東西很多。
因為我識字,又聽話,嬤嬤說要重點栽培我,她會把我培養成京城名妓,一晚值千金的那種。
她眼睛亮晶晶地打量我,摸摸我的臉,看看我的牙口,又看看我的胸,最後她說我底子好,一定能成。
她還給我拿了很多豐胸的食物來吃,說不要太瘦,瘦了手感不好。
我在青樓吃的最大的苦,就是每天沒有休息時間的學東西。
上午學吹拉彈唱,這是滿足客人附庸風雅的要求。下午要學伺候男人的床上本事,是青樓里最紅的頭牌和幾個嬤嬤教我。
晚上則背詩詞歌賦,或者被嬤嬤帶著去暗房,觀察別的姐姐是怎麼伺候客人的。
說實話,我看了現場版,還是很害怕和擔心。
好多客人肥頭大耳,看著就很噁心。
偏偏那些姐姐還要叫得很開心的樣子。
3
我被調教了半年,通過了層層考核,然後就要被競拍第一夜。
青樓上下都圍滿了人,我穿得很清涼,戴著薄紗,一邊彈奏,一邊跳舞,要把自己賣個好價錢。
輕盈的身姿旋轉時,我會恍惚間想起我在丞相府ẗű̂₎的日子。
那時是我看舞姬跳舞。
一曲終了,微風吹來,我的薄紗掉了。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後,我慢慢退出了舞台,等著別人競價。
我忐忑不安地聽著下面的人喊價。
很久都沒結束,可以看出嬤嬤的成功,也能預料到我將來的身價。
我爹要是知道我沒去死,肯定會恨不得掐死我的,他一定覺得我辱沒了門風。
我的房間被布置成了婚房的樣子,我也穿著紅色新娘服,不過新娘服和正統的衣服又不同,紅色薄紗製作,能看得人面紅耳赤。
嬤嬤推門進來,喜笑顏開對我道:「媽媽的好女兒啊,賣了 5 萬兩白銀!你真是媽媽的搖錢樹!」
說完,她匆匆對我道:「好好伺候這位公子啊!」
4
熱情的邀請聲傳來,我隔著透明的紅紗,看到了進來的男人。
比起那些肥頭大耳的要好些。
此人人高馬大,寬肩窄腰,長得十分俊美。
不過……一身殺氣,面色十分冷漠,不像來尋歡作樂的。
我認識他……
那天我們全家被抓,在震耳欲聾的哭聲中,他就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冷漠地看著我們。
他是皇帝的第十七個兒子,叫黎川,14 歲便去了邊疆打仗,這麼多年才回來,一回來,就把謀反的太子等人悉數斬殺。
而我爹,因為是大儒,還被關在牢里。
我記得那天有個姨娘要逃跑,他坐在馬上,拿起弓箭,速度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然後姨娘的胸前就被利箭貫穿。
他的神色毫無波動,只是冷漠地盯著我們。
我也不敢玩什麼新娘嫁娶的戲碼了,這本是嬤嬤為了讓客人更加新奇想出來的招數,現在我感覺,要是敢讓對方等,他可能會掐死我。
我趕緊過去,給他倒酒,他看了看酒杯,不喝,可能怕有毒,我趕緊自己喝了一杯。
他站起身來,道:「寬衣。」
這人有一身恐怖的力氣,隨手一捏,我身上便是青青紫紫一片,在床榻間簡直把人往死里折騰。
即使我被調教了很久,但也去了半條命。
5
嬤嬤笑著沖我道喜,說我交了好運氣,被貴人看中,我被贖身了。
我驚恐地看著她,我寧願在青樓,也不想被黎川贖身。
我要是跟著他,恐怕會死於非命。
我原本想的就是,練好本事,看到順眼的客人,最好是第一位客人,就求對方幫我贖身。
能來醉香樓享樂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的,嬤嬤拿了錢,不可能不放人。
只要先出了青樓,沒了那些鷹一般守著的打手,我逃跑成功的機率就會大很多。
但是昨晚我沒開口求黎川幫我贖身。
即使知道女子的貞操在第一次最有用,但那人周身的氣勢實在太恐怖,我和他多說一句話,都會害怕對方一言不合就殺了我,更不用說被他帶回家裡了。
但現在他卻幫我贖身了。
5
我被塞進了轎子裡,一路被抬走。
直到到了東宮,我才知道,舊太子已死,黎川被封為了新太子。
整個東宮很安靜,不似之前的熱鬧和喧譁,下人們戰戰兢兢,好像沒有舌頭。
我身邊有一位丫鬟叫秋香,她小聲說:「太子不喜歡有人喧譁, 有一次下人打鬧,衝撞了他,立刻被打死了,所有下人都在旁邊觀看。」
晚上,我吃了飯,洗漱完,正準備熄燈,黎川進來了,帶著一身寒氣。
這次也是直奔主題,舊傷未好,又添新傷,我半夜發起了高熱。
朦朧中,我看見他不耐煩地盯著我,神色冷漠。
這一病,就病了大半個月。
他沒來過一次。
秋香說,黎川最寵我,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還沒去過別的侍妾房中。
我好了以後,端著廚房做的糕點去他的書房那邊,把食盒給了小廝,就安靜地離開了。
寄人籬下,不討好人是不行的。
6
果然,晚上的時候,黎川又來了我那裡。
我正在磕瓜子,看話本子。
我忙向他行禮,這次我提前做了準備,他也溫和了很多,沒太遭罪。
之後,我便成了東宮專寵的侍妾。
他賞了我很多金銀珠寶。
我很得他喜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喜歡歌舞,也不喜人吵鬧,我一身吹拉彈唱的本事無處施展,只有床上的功夫可以多多施展開來。
最後,我得出結論,醉香樓的本事果然名不虛傳。
接連幾個月的相處,我已經摸清了他的脾氣,只要安靜就好。
他從最開始好幾天來一趟,到後來會經常來,直到後面,直接天天來。
這精力,真的絕了。
我都開始補了,他還不虛。
有時候,他也會和我一起用晚膳。
看見我喝大補湯,他皺了下眉:「怎么喝這個?」
我小聲解釋道:「腰酸背痛,太醫說得補補。」
他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吃飯。
7
夜裡,他節制了很多,但一直沒有睡意,玩著我的頭髮。
我溫順地躺他懷裡。
他問我:「原來在青樓,可有吃什麼苦頭?」
我搖搖頭:「我很規矩,老實本分,嬤嬤他們不能給我苦頭吃。」
我看見他皺了下眉。
我心裡一驚,難道他想看我吃苦頭嗎?
他捏著我的下巴,打量我的眼睛,隨即嗤笑一聲:「你爹是曾經的狀元,後來官至丞相,又是本朝大儒,怎麼生出你這樣沒有風骨的女兒?」
我一時有些羞捻,只能雙臂抱住他的脖子,撒嬌道:「殿下,奴家才不管什麼風骨不風骨,奴家只是愛慕殿下,想長久陪著殿下。」
說完,我就去吻他。
他喜歡我主動。
很快,他就反客為主。
輕紗薄帳內,春光一片。
8
黎川要去江南查一個貪污受賄案。
這是東宮的掌事太監說的。
因為黎川還沒有太子妃或者側妃,而我雖然從青樓出來,但我爹之前是丞相,如今又還沒有死,掌事太監便把我當成半個女主人。
我依舊磕著瓜子,道:「那勞煩公公仔細著收拾。」
我心想,總算能休息一陣了。
來東宮半年了,這侍寢次數,和在醉香樓接客次數有的一比。
但晚上黎川告訴我,收拾一下,明天和他一起出發。
我不知道我一個只會磕瓜子的弱女子,跟著他出去能有什麼用?
即使他需要人暖床,各地的官員也不敢虧待他。
他只帶了幾十個侍衛,一幫大老爺們,我穿了太監的衣服,胸前有點勒,除了暖床,還要承擔起伺候他日常的任務。
捏肩捶背、端茶遞水、打水洗漱都要負責。
比在東宮累多了。
等到了杭州,我以為我終於能輕鬆了,結果還要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邊聽候差遣。
黎川的腦子很好使,卷宗看了一遍,所有細節他都記得,誰也別想蒙他,審問也是一把好手。
9
我們在杭州呆了 10 天,被抓了十五名官員。
黎川去牢里提審犯人時,我不用跟著去,但是等在門口,我也能聽到裡面慘烈的尖叫聲。
有時候,我還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奇怪的是,在他身上聞到血腥味,我不覺得違和。
一個月後,我們啟程回京。
在路上,遇到了刺殺。
因為囚車裡羈押著很多囚犯,他命令侍衛守著囚犯,免得被人殺人滅口。
刺客很多,都是黑衣蒙面人。
他們的目標既有囚犯,又有黎川。
我摸著手Ṭū₇上帶著的鐲子。
都是上好成色的,兩個翡翠鐲子,兩個金鐲子,還有我的項鍊,這些就算賤賣,也能賣上千兩以上。
我的馬車旁邊, 就是山林,只要趁人不注意,立刻滾下去,沿著茫茫鬱郁的叢林走到深處,藏起來,等到人都走光,再藏個一兩天,我就能徹底跑了。
10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誰也不會注意我這個穿著太監衣服的女人。
那邊黎川正被幾個黑衣人圍攻,雖然那些黑衣人明顯不是他的對手,但他也沒空理會我這裡。
機會稍縱即逝。
我的心跳如鼓。
我趕緊下了車,剛想往旁邊跑,就聽到黎川大喝:「回車上去!」
我愣愣地看著他。
他居然在百忙之中抽空盯著我。
好似看清楚了我的企圖。
那幽深的瞳孔,令我想起那天姨娘逃跑,他一箭射殺了姨娘的場景。
我不敢往山林跑去,只能撿了把刀,準備過去幫他。
旁邊有刺客見狀,要過來挾持我,黎川幾刀斬殺了圍攻他的刺客,一刀沒入沖我襲來的刺客的身體。
我趕緊跑到他身邊,擔憂地說:「殿下,我好擔心你。」
突然一支利箭飛來,我本能地朝旁邊躲,結果卻預估錯了箭的方向,被直直刺穿了肩膀。
正好擋在了黎川的身前。
劇痛襲來。
他的侍衛終於圍在我們身前,將劍雨隔開。
而我在昏迷前,正看見他瞳孔幽深地盯著我。
那眼神,仿若被毒蛇死死纏住,令我心頭一緊,動彈不得……
11
在睡夢中,我都感受到了無窮無盡的痛。
那痛好像鑽進了我的骨頭縫裡,讓我恨不得立刻死掉。
我知道我發了高燒,渾身滾燙,好像在在火上烤。
我不知道我是做了什麼孽,老天為什麼要我吃這些苦?
痛苦了好Ṱũ̂⁰久,我終於醒了。
醒來時,正看到大夫給我診脈,黎川居然也坐在我床邊,看著我。
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看我的目光柔和了些。
我有點懵。
丫鬟端來了藥。
黎川接過了藥碗,我蹙眉看著,那藥聞著都想吐。
我剛想說話,已經被他捏著嘴,硬生生灌下來了半碗。
巨苦的藥里放了糖,既苦得要命,又甜得要命,兩者綜合,噁心得要命。
我剛想吐,黎川冷冷地開口:「不准吐。」
我皺著一張臉,死命按住胸口。
等人都走了,秋香才告訴我,我們還在江南。
我受傷後,這裡的大夫不好用,黎川就讓人把京城上好的大夫帶了兩個來,順手把秋香也帶來了。
12
自我受傷後,黎川依舊冷冰冰的。
不過他有時在我房裡坐著,好像在陪我。
有時候他看我的眼神,讓我覺得很——壓抑、窒息。
是那種要被拖進深淵的感覺。
我知道,他以為我是為了救他,才受傷的。
我儘量躺著養傷。
過了半個多月,我的傷口終於結痂,還有一些癢意後,他終於下令啟程回京。
這次走的是水路,沒有車輛顛簸。
我們有大把的時間,不得不面對面。
船上的房間光線不是很好,看書也不太方便。
他便經常抱著我去甲板上。
因為風大,他總是拿披風裹著我,然後從後面擁著我。
這樣親密,原來除了在床笫之間,還從未有過。
但我們之間沒什麼話說。
只是沉默地一起看的飛掠而過的兩岸景致。
有時候他興致來了,也會親手做些烤魚、烤蝦,我就在旁邊看著。
晚上他也和我住一間屋,只是在旁邊躺著,有時候沉默地看我的傷口。
然後輕輕地把我擁進懷裡。
這讓我生出一種錯覺,好像我們是一對很平凡的夫妻。
13
回了京城後,黎川變得很忙,很多時候,晚上我能迷糊地感覺到他來了,早上我沒醒之前,他又去忙了。
他除了我的賤籍,並且求皇帝下旨,給了我「良睇」的封號。
我呆呆地看著聖旨,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聽說宮裡也在給他選太子妃。
我被冊封良睇的那天晚上,他回來得早了些。
我正在觀察我的傷口,結的痂都脫落了,只留下了一小圈新長出來的紅肉。
我用去疤痕的藥膏塗上去,想要把疤痕去掉。
他洗漱完,身上還帶著水汽,我高興地迎他:「殿下今日回來得挺早。」
他坐我身邊,道:「等忙完這段,便帶你去北苑玩玩。」
我輕輕按揉疤痕處,想要清涼的藥膏被吸收。
他眸色幽深地盯著那處瞧,突然道:「為什麼要祛疤?」
我愣了下。
看著他。
他沖我勾唇一笑,抵著我的額頭:「留著吧,孤喜歡。」
說完,就不容拒絕地沖我吻了過來。
我還沉浸在他的笑里。
黎川不常笑,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笑。
足以迷惑人,好像山上的男狐狸精,終於化身成人了。
14
第二日,我腰酸腿痛地起身,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秋香還沒有端來避子湯,我問她:「避子湯呢?」
每次結束後,第二天早上總會送來的。
秋香笑著沖我道喜:「殿下說了,從今往後,不必給良睇送避子湯。」
我垂下眸子,一邊梳頭髮,一邊扯著唇角笑。
過了幾日,黎川問我:「要不要去看看你爹?」
我仔細看他的神色。
我爹跟著前太ẗű̂ₗ子造反,也不是因為前太子狼子野心,而是因為當今陛下追求長生之術,甚至要童男童女 100 人,獻祭給上天,以求長生。
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皇帝的昏庸和方士的奸佞,被前太子不忍,多次勸諫無果,太子便準備逼宮……
黎川殺了前太子,公然維護皇帝和方士,簡直就是和朝中的清流作對。
我爹自詡清流之首,既看不上黎川,更看不上我,我有什麼好瞧的。
不過他既然這麼問,我還是面露驚喜地點頭。
15
我爹對我和黎川都嗤之以鼻,指著我們的鼻子罵。
我看著我爹哭得傷心。
我想要活下去有什麼錯?
非要為了什麼虛無縹緲的名聲斷送自己的命嗎?
那他怎麼自己不去死呢?
黎川還以為我對我爹感情有多深。
他摟著我,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說讓我好好跟著他,我爹的性命他會保。
我瓮聲瓮氣地問他:「那我要是不好好跟著你,你會殺了我爹嗎? 」
他盯著我沒說話,手鑽進我的衣服里,摸著我原來傷口那處,用力一按,我痛叫了一聲。
他又笑了,反問:「你說呢?」
黎川確實挺寵我的。
跟在他身邊久了,我可以肆無忌憚的進他的書房,玩他的印章,還能撒嬌讓他放下公務陪我胡鬧。
16
一日我看到他桌上有很多畫冊, 都是些美人,很多我也知道的, 都是些高官家的待嫁閨女。
我隨手翻了翻,抱著黎川的脖子, 問他為什麼要看美人的畫像。
他捏我的臉,和我調笑,說他看我都看不過來,沒看別人。
他現在是越來越像個人了。
但我知道他騙我。
他讓人把我帶去北苑,說在那裡散心一陣,他最近很忙。
我在床上和他大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要娶太子妃了!憑什麼我只能愛你一個人,你卻要愛很多人,還能娶很多女人!我不服!」
他任我打罵,等我沒力氣了,才抱著我哄:「那都是不得已的,我又不是普通男人。以後最寵的還是你,她們只是生孩子的工具。」
我惡狠狠地瞪著他:「我就是你找樂子的工具是吧!」
他笑著捏我的臉,說我氣性真大,說我生氣吃醋的樣子都好美。
我又哭兮兮地趴他懷裡,讓他別忘了我,別忘了把我接回來,讓他別生氣,我只是太在乎他了。
17
我去北苑之前,黎川往死里折騰我。
那種蠻力太恐怖了,我懷疑他有天獸性大發,會弄死我。
幸好我很快就去送去了北苑。
我在北苑呆了挺久的。
每日就是逛園子,我能逛好幾個時辰,上午逛完下午逛。
身邊那些伺候的小丫頭說我體力真好,難怪不得能伺候太子殿下。
我說我只有逛園子才能緩解對太子的相思之情, 不然我總要想他,一想他就心痛。
隆冬的時候,皇帝去世了。
北苑的宮人們冬天喜歡躲懶,窩在屋子裡喝酒吃肉。
我隨和好說話,我的院子裡一般是不用人伺候的。
年三十那天,我讓他們不用伺候,我自己照顧自己。
晚上我放了一把火,燒了我的寢宮。
然後鑽進了往北苑送菜的馬車籠子裡,進了城以後,偷偷逃跑了。
我想逃到外地去,但我沒出過院門,我身上的銀子不多,賣首飾太招搖,而且我懷孕了。
18
家裡被抄之前,我把奶娘安頓了出去。
買了個小宅子,給了她養老錢。
我去投靠了奶娘。
奶娘一輩子沒嫁人,把我當女兒寵。
我們在京城的小院裡安穩度日。
我的肚子一天一天變大,官兵經常檢查人口戶籍。
我每天都在臉上貼了一層爛痘的面具,多看一眼都吃不下飯。
我還裝痴呆,坐在凳子上咿咿呀呀流口水,有次那官兵非要檢查我的臉,然後我當場尿褲子了。
奶娘說我是她撿的瘋女,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玷污了我。
每次檢查來來去去都是那些官兵,剛開始力度還大,之後就聽說大批的人手都去了外地查。
新帝在找一個女人。
翻天覆地地找。
天下這麼大,他要能找到,我把名字倒過來寫。
19
懷胎十月,我生了個女兒。
我和奶娘都高興壞了。
我們整日的生活都是圍著女兒轉,我給她取名糯糯。
她長得軟糯可愛。
奶娘告訴我,我爹已經官復原職了,原來府里很多人都回去了。
原來的夫人死了,我爹又娶了個美嬌娘,年紀和我一般大,新夫人很快有孕。
所以我爹才不在乎他那些孩子呢,他可以娶了又娶,生了又生。
時間過得很快,女兒轉眼就五歲了。
她是我的貼心小棉襖,什麼好吃的都要先給我吃,什麼好玩的都要和我一起玩。
奶娘身體越來越差,經常腹痛難忍。
看了大夫,吃了藥,也沒什麼用。
半夜的時候,奶娘吐了血,我嚇了一跳,忙出門去請大夫,原來奶娘沒吐血過。
20
我請隔壁的李大嬸和我一起。
生了孩子後,我假裝自己又不瘋了。
李大嬸二話沒說,跟著我去請大夫。
又是隆冬寒冷的時候,北風呼呼地刮,燈籠被吹得亂七八糟。
我們裹著衣服走在牆角。
一群馬蹄聲傳來,我和李大嬸對視一眼,忙往邊邊站,恨不得貼著牆壁。
但有人大喝道:「什麼人!出來!」
我和李大嬸顫巍巍跪在地上,李大嬸說明了原因。
一個淡漠低沉聲音的傳來:「把頭抬起來。」
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是黎川。
我忍住顫抖,把我那張疤痕交錯的臉抬了起來。
他翻身下馬,來到我的面前,用馬鞭子抵著我的下巴:「看著我的眼睛。」
我想把頭低下,他一把撕開了我臉上的面具。
21
原來搜查我院子的那幾個官兵被砍了頭。
黎川抓著我回到我住的小院,他已經大致猜出了我這幾年是怎麼過的。
奶娘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黎川很生氣,他強行按捺住自己的怒火。
我哭著求他不關別人的事,都是我的錯。
他雙目血紅,拔出了劍。
冷月寒光,令人生寒。
誰都不敢說話。
奶娘抱住我,哀求他放了我。
奶娘哭得很傷心。
黎川卻冷笑一聲,一腳踹在奶娘的心窩口。
奶娘吐了血,顫抖著手想摸摸我的臉,但她沒力氣了,只無限憐愛地看著我,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瘋了,我撲上去想要奪黎川的劍,想要殺了他,我罵他是劊子手,是兇手,是殺人如麻的瘋子!
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反手擰了我的雙手,笑著問:「怎麼,這才是你的真面目?不裝了?」
他雙目赤紅,語氣陰森:「繼續跑啊,怎麼不跑了?」
「娘!」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女兒從裡屋扶著門框,驚恐的看著我們,眼睛裡蓄滿了眼淚,她也很害怕,想打黎川,但是她只能放聲大哭。
22
我的家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奶娘死了。
女兒哭著在我懷裡睡著。
我們被押著回了宮。
宮女給我們洗了澡,換了衣服,我臉上的疤也沒了。
第二日,黎川來了。
宮人跪在地上行禮。
我把女兒藏在身後。
但沒什麼用,他粗暴地拉開我,對我極其不耐煩,一把將女兒抱了起來。
女兒想哭不敢哭,因為黎川的臉色很嚇人,似乎在說敢哭就打她。
他抱著女兒,在銅鏡上照了照,又問身邊的下人:「她和朕像不像?」
太監尖聲尖氣的聲音諂媚著說:「像!太像了,和陛下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