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他,極為不理解他的行為。可是,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是認真的。
「謝謝。我不需要。」
如果沒有認識孟之洲前,他絕對是戀愛的好人選。
可是,與孟之洲有關的人,我一個也不想再看見。
李昕聳了聳肩,讓開了路。
但在我穿過人群時,他卻雙手抱在腦後,搖身一變成了紈絝的公子哥。隔著幾米的距離,跟了上來。
孟之洲眸光陰冷,聲音低沉,「李昕,你在做什麼?」
他笑著回答,眸光冷冽,「追女朋友,太子爺有意見?」
我回頭瞪他,視線掃到孟之洲。
他漆黑著臉,「她不配。」
秦燃臉上的笑容消失,打著圓場,「阿洲,那是李昕的事。」
不知為何,我突然心情更暢快了。
「你要追我?」
李昕聞言,目光明亮地看著我,鄭重地點頭,「你知道的,我和他們不是一類人。」
說到後面,他聲音里還帶著一絲無奈。
雖然,我很想放縱自己束縛已久的脾氣,故意當眾和他聊天。
但,話到嘴邊,我止住了。
何必多此一舉呢,「我不能生孩子。」
這一點,別說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就算普通人家,也是不可能接受的。
李昕面色肅嚴了起來,他沒說話,而是走到我身邊,在我耳邊低喃了句。
「你沒事。」
11
幾天後,我和李昕離開了京城,去了國外。
不是以情侶的身份,而是以患者與醫生的身份。
他很誠實地告訴我,他的家人現在無法接受我,他弄了份假合同,上面寫著,我出資三千萬,請他陪診。
而這份錢,由我父母所出。
這些年,孟之洲為了告訴眾人他寵愛我,沒少往我爸爸的公司砸錢。
看在錢,與李昕平日穩重的份上,李家人並沒有阻攔。
飛機起飛時,李昕拍著心臟。
我以為他恐高,剛準備安慰他兩句。
他卻說,「知道嘛,我真怕有人出現,攔下飛機,和我搶你。」
我被逗笑了,「你是在內涵我嗎?」
被孟之洲操控的這六年,我身邊認識的,就只有京圈的那些人。
而那些人,早已經恨透了我。
和他搶,搶著將我除之而後快嗎?
李昕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道,「對不起。」
我看著他,不解他為何突然這樣說。
李昕沒解釋,只是深邃的眸子裡,染上了一層自責。
「楚梔,請你試著相信我一次。」
行程都是由李昕安排的。
其實,對於能不能懷孕,我並沒有抱什麼希望,只是被困在籠子裡久了,想出來放飛一下。
當天下了飛機,休息一晚後,李昕帶我去見了兩個外國醫生。
不過,他們談論的話題,不是看我到底傷得如何,也不是談有沒有治療的方法,而是在商量,何時取避孕環,何時開始治療,治療期間可能出現的問題等。
我怔怔地盯著李昕。
「我一直在為今天做準備,雖然沒有摘除子宮,但之前,你也吃了不少藥。後來我調配的藥雖然安全些,但是藥三分毒,調理肯定需要一段時間。」
經歷了這麼多,雖然我已經看開了。
但我還是忍不住紅起了眼睛,「謝謝。」
李昕笑得溫柔,「和我,你不用客氣。」
各項身體檢查安排在三天後。
等待的這幾天,李昕帶我玩了不少地方。
他溫柔體貼,時刻保持著紳士的距離,和從前判若兩人。
我問他,為什麼?
畢竟,他見識過我所有的狼狽不堪。
那樣的我,怎麼可能還會被人接受。
特別是,京圈的人都知道我的事,和我在一起,他會成為笑柄,也會令李家蒙羞。
李昕將視線從夜空上收回,目光熾熱地道,「你就像荊棘里開出的花,倔強得讓人心疼。」
檢查時,李昕全程守在旁邊。
手術時,醫生給我打麻醉,昏迷前,眼前是李昕因緊張而蒼白的面孔。
還有他顫抖的聲音,安慰我,「楚梔,別怕,睡一覺就好了。」
我想笑,不就是取個環嗎,有什麼可緊張的。
手術很順利。
除了有一點點的難受,並沒有其他的不良反應。
離開醫院時,醫生交代要好好臥床休息,就當做小月子養。
回到酒店,李昕就把我當成了病人照顧。
雖然我強烈拒絕,但他還是給我找了位護工,負責我的起居。
而一日三餐什麼的,則由李昕親力親為。
這樣的溫暖,我有些貪婪。
「我的名聲那麼臭,你真不怕?」
李昕帶著愧疚與心虛地轉移視線,好一會才鼓起勇氣道,「楚梔,我說後,希望你能原諒我的自私。」
我不解地看向他。
李昕緩緩地將六年前雪夜過後的事講了出來。
12
他說,孟之洲被暗害那個雪夜,昏迷前曾發誓,誰救了他,以後他的命就是誰的。
孟之洲醒來後,就立即安排他幫忙調查救命恩人。
他通過監控與當晚秦燃與孟家人的對話,判定了秦燃是一個心計頗深的女人,加之孟之洲雖然是他的兄弟,但,脾性說變就變。
所以,他掩蓋了我的存在,選擇了秦燃。
也因此,秦燃成了孟之洲心尖上的人。
只是他沒有想到,孟之洲和秦燃的事,還是把火燒到了我身上。
後來,他不忍我受孟之洲的折磨。
和孟之洲說過真正的救命恩人是我,但,被孟之洲給堅定地否定了。
李昕說完,狠狠地打了自己兩巴掌。
「楚梔,是我害了你。」
我搖了搖頭。
躲過了初一,沒有躲過十五,只能說我命中必有那一劫難。
只是我沒有想到,孟之洲會是因為那晚,才和秦燃走到一起。
我一直以為秦燃和孟之洲早就認識,並且相戀。
不過……
「這件事,我也和他說過。」
當初,我受不了孟之洲的折磨,曾向他講述那晚開車救了他的事,希望他能高抬貴手放過我。
可是,他不但沒相信,反而更加認定我是想取代秦燃。
我也同他講了行車記錄儀的事,但,記錄早已經被人毀了。
現在想想,應該是秦燃做的。
「李昕,是我感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
為了減少和孟之洲的接觸,他以我心有鬱氣、服用藥過多,沒少隱瞞我身體的情況,每次都是儘量拖到孟之洲的忍耐極限。
他沒說,但,作為身體的掌控者,我並不是一無所知。
李昕腥紅著眼睛,自嘲地道,「我就是個懦夫。」
我笑了。
他不是懦夫,他只是清楚地知道,如何才能保全我。
因為,如果孟之洲若知道他在暗中幫助我,一定會加倍地報復。
我答應了李昕的追求。
給自己重新活一次的機會。
李昕高興得在大街上跳了起來。
兩個多月後,孟之洲與秦燃訂婚的消息傳來。
李昕問我,要不要去參加。
我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了。
對此,李昕笑得像偷了腥的貓。
我不解,他聲音侷促,「其實,我有點怕你心裡有孟之洲。」
他會有這樣的認為很正常。
長期的相處,我自然要對孟之洲有些了解。
所以,為了活得輕鬆點,我省不掉要去討好孟之洲。
「我恨他。」
「可是,又弄不死他。」
所以,放過他,也是放過我自己。
惡人,就交給惡人磨吧。
李昕愣了會神,眸光幽暗,聲音篤定地道,「他已經在受懲罰了。」
回到國內的當天。
秦燃派人送了請帖,點名道姓讓我一定要參加。
燙金的帖子,直接被我扔進了垃圾桶。
當晚,秦燃找到我,虛情假意地說當初我求她向孟之洲解釋,她是一時昏了頭,明明知道我是無辜的,卻還是吃我的醋。
因此,才讓孟之洲更加誤會。
後來,她有解釋。
但是……
後面的話她沒說,可我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她進不了孟家的門,必須有個人替她踏平前面的荊棘,所以,她默認了孟之洲的所為。
可是,明明說著歉意的話,對於孟之洲為她做到這份上,她眼神里滿是得意。
我抬手重重給了她一巴掌,「秦燃,既然這是你想要的,就好好抓住他。」
千萬不要讓他出來,再噁心別人。
隔日,各大頭條都是關於太子爺訂婚的消息。
大街小巷,隨處可見孟之洲與秦燃擁吻的畫面。
全網都在說,原來灰姑娘與豪門的故事是真的。
13
再次見到孟之洲是在三個月後。
他和秦燃像普通的情侶一樣,手裡提著大小包,牽著秦燃的手逛商場。
遠遠看見他們,我刻意背身,卻還是被秦燃發現了。
「楚梔,好久不見。」
我不想理會他們,抬腳往李昕那邊走。
孟之洲目光陰鷙,聲音冰冷,「怎麼?見不得人。」
聞言,我停下腳步,回過身看向他們,「孟先生,孟太太。」
秦燃嬌羞一笑,深情地看了孟之洲一眼,「我們還沒有領證結婚。」
孟之洲沒理會他,目光陰沉地瞪著我。
見狀,秦燃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在等人?」
這時,李昕拿著一杯奶茶和一個冰淇淋走了過來。
秦燃笑得曖昧,「原來是出來約會。」
說著,她熟絡地同李昕說,「李院長,談戀愛,應該和女朋友口味保持一致喲。」
李昕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隨即笑容燦爛地將冰淇淋遞到我嘴邊。
他說,女王不需要動手。
和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好像越來越廢了。
下意識的,我咬了口。
李昕問甜不甜,話音落,也咬了一口冰淇淋,順勢又將奶茶遞到我嘴邊。
等我喝了口,他又品嘗了下。
這才看向秦燃,笑得邪惡,「我喜歡和我女朋友分享。」
秦燃面色掛不住。
孟之洲更是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那雙眼睛盯著我,恨不得將我燒出窟窿。
「李昕,玩歸玩,伯父他們還等著抱孫子呢。」
這話,顯然是對我說的。
李昕看著我,笑得溫和,「是,看來我也要努力了。」
我不禁紅起了面頰,在他手臂上捏了下。
我懷孕了。
孟之洲與秦燃結婚當天,我有了孕吐反應。
李昕以為我是身體不適,急忙要送我去醫院。
旁邊一位老爺子笑話他,自己就是醫生,還用去醫院。
說著,就讓我伸手,替我號了個脈。
未想,竟是喜脈。
李昕高興的抱起我轉圈圈。
孟之洲漆黑著臉,聲音猶如來自地獄,「你不是摘除子宮了嗎?」
李昕放下我,笑得謙和,「我只是說她不可能懷孕。」
那場手術,正是由李昕操刀的,只是上了個環而已。
孟之洲突然暴跳如雷,抬手重重一拳揮向李昕。
那天,婚禮被攪和。
秦燃抱著孟之洲,哭花了妝容。
14
我再次被孟之洲綁了。
在去產檢的路上。
只是這一次,待遇很不錯。
比起前幾日的意氣風發,此時他渾身酒氣,頹廢得像個瘋子。
「為什麼騙我?」
我不想看他,「要殺就殺。」
孟之洲瞳孔放大,與我保持著兩步遠的位置,久久沒了反應。
過了好一會,他好似做了什麼決定似的。
「回到我身邊吧。」
我瞪著他,起身走到桌前,抄起酒杯用力一砸,然後用尖銳的破損處抵在脖頸處。
「我死後,身體歸你。」
孟之洲面色頓時蒼白,聲音也顫抖到了極致,「別、別亂動。」
我無畏地盯著他,「孟之洲,如果死能擺脫你,我會立即解決自己。」
他身形不穩地退了幾步,眼睛猩紅地瞪著我,「你就這麼恨我?」
我笑著反問,「難道,我應該喜歡你嗎?」
孟之洲沒有說話,目光躲閃地低垂下眼帘。
他說,在我被摘除子宮後,看著我心如死灰的模樣,他才知道,自己愛上了我。
他說,他後悔了。
不是因為他知道救他的人,其實是我,而是在朝夕相處中,他喜歡上了我的倔強。
他說,他不敢讓我發現他的心思,怕我占了上風會逃跑。
他說,斷了我的翅膀,為什麼我卻一直不屈服。
他說,娶秦燃只是當個擺設。
他說,他放我自由,是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彌補我,想讓時間先治癒一下我受傷的心靈。
他說,等和秦燃結婚後,他會跪在我面前,把心給我。
只要我不離開他,怎麼折磨他都行。
我靜靜地聽著,像聽別人的故事。
末了,我笑他,「太子爺的愛,真是奢侈。」
孟之洲如霜打的茄子,墜入了泥潭,「你有多恨我?」
我淡漠地盯著他,「以前,我恨不得你立即死。」
「可是現在,我希望你活著。」
永遠地活在地獄裡。
我以為他會暴怒,會像以前那樣不擇手段。
以他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做到。
可他卻悲涼一笑,目光幽幽盯著我抵在脖間的玻璃杯。
「你走吧。」
話落,他轉身,如遊魂似的跌坐在雜亂的沙發上。
15
我結婚了。
婚禮當天,孟之洲沒有出現,卻送了重禮。
其中,就有他曾經佩戴在我手上的戒指。
附言稱,它,專屬於你。
李昕氣得面紅耳赤,恨不得立即扔到天涯海角。
「挺貴的,捐贈出去也不錯。」
李昕笑,「聽老婆的。」
後來。
聽人說,孟之洲皈依了佛門。
整天手上掛著串佛珠,絕了七情六慾。
至於秦燃。
孟之洲綁架我的那天,我見到了她,她像塊抹布一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說出了真心話。
她當初不應該因為妒忌我,在與孟之洲在一起後,故意說些對我不利的話,讓孟之洲折磨我。
她更後悔當初衝到前面邀功,惹上了孟之洲。
她笑自己天真,以為孟之洲真的愛他。
原來,她才是那個可笑的替身,幌子。
她求我救她,不管把她扔到什麼地方,只要能擺脫孟之洲。
我沒有理會她。
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後悔藥吃。
要有,我早就吃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