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帶著纖巧的腳整個埋進了熱水裡。
「從前不是每晚都要讓我給你揉揉腳心嗎,還說丫鬟力氣太小,沒我讓你舒服。」
他手掌整個包裹住我的腳,指尖輕輕捏著我的腳背腳尖。
他掌心有一層薄繭,是常年握筆磨出來的。
肌膚相貼時,帶起酥麻的癢。
從腳尖逐漸流竄到全身。
臉頰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
怎麼回事。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
場景也是婚後那三年日日都會發生的場景。
可隔了這麼長時間。
我卻只覺得羞人得緊。
偏偏孟景臣神態自若,眼神虔誠得像是在寫奏摺,一點也看不出異常。
我心裡有些不服氣。
他怎麼就能做到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呢?
不算上輩子,這輩子也分開十年了。
他如今是朝廷五品大員,給我做這些事的時候,腦子裡在想什麼?
我想得出了神,連臉上的紅暈也來不及隱藏。
直到巾帕擦乾腳上的水珠。
一直低著頭的孟景臣。
忽然毫無防備地在我腳心落下一個吻。
7
溫熱的觸感熟悉又陌生。
我一個激靈,下意識一腳踹在孟景臣臉上。
又飛速縮回來將自己裹進被子裡,只露出一張臉防備地看著他。
「你,你耍什麼流氓!」
從孟景臣眼底,我看到自己臉頰通紅,眼角水潤的倒影。
一時間又羞又惱,指著門口。
「你給我出去!」
被我又踢又凶,孟景臣的眉眼卻如春風化雨。
不苟言笑的臉上也帶上了一絲淡笑。
「嗯,你好好休息,夜裡若是有什麼事就喊我。」
這人是有什麼毛病嗎,被腳踹在臉上還這麼開心?
大約是泡了腳的緣故,我夜裡睡得很沉。
可夢裡翻來覆去全都是孟景臣的臉。
夢裡我腳踩在孟景臣臉上,他卻舔我的腳心。
啊!!!什麼鬼東西!
我被嚇醒了。
導致我看到孟景臣時依舊沒有好臉色。
他倒是絲毫不在意我的臭臉。
一看到我便眉眼舒展,很是愉悅的樣子。
他請了三日假,陪我和兩個孩子逛遍了京城。
孟景臣實在是個極好的父親。
對照哥兒和芳姐兒事無巨細,有問必答,耐心又溫和。
兩個孩子玩累了,他也從不假手於人。
好幾次背上背著晴芳,手裡緊緊牽著照哥兒。
還不忘叮囑下人日頭曬了,給我把帷帽戴上。
兩個孩子鬧著要放風箏。
他一夜沒睡親手扎出兩隻風箏,一隻燕子,一隻老鷹。
等孩子們的風箏放起來了。
他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來一隻更大的蝴蝶風箏。
「我記得從前你最喜歡蝴蝶風箏,我這扎風箏的手藝還是為了你專門學的。」
心情不受控制地有些雀躍。
可我不想讓孟景臣看出來。
清了清嗓子,我板著臉。
「我都多大年紀了還放風箏,你不怕人笑話我還怕呢。」
孟景臣笑得有些寵溺。
「我看你跟十多年前剛成婚時沒什麼不同。」
努力壓住揚起的嘴角,我故意道:
「我走累了,你去幫我放!」
孟景臣長了一顆聰明腦袋。
連風箏也放得極好。
又大又漂亮的蝴蝶風箏比那天湖畔所有的風箏飛得都要高。
我開心地撫掌大笑。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時間結成的隔閡好像稍稍淡了些許。
可蝴蝶風箏實在太惹眼。
第二日,「寡居多年性向不明的翰林學士孟景臣陪妻兒湖畔放風箏」的消息風一樣刮遍了整個望京。
我專門找人打聽了「性向不明」的緣由。
原來自孟景臣高中,便有不少人家想跟他結親,聽說還有公主想下嫁給他。
都被他以老家早有妻室給拒絕了。
可十年來,他寡居一隅。
誰也沒見過他的妻室是什麼樣子。
便有人懷疑起了他的取向。
給他編了不少閒話。
原來京城天子腳下的人也這麼閒啊。
孟景臣倒是挺守男德。
因著這一點,孟景臣提出想讓我帶著兩個孩子陪他一同參加宮宴時,我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
活了兩輩子,皇宮我還沒進去過呢。
可誰知宮宴這天。
我和芳姐兒,卻被皇帝的妹妹,那位想讓孟景臣當駙馬的朝華公主堵在了御花園中。
8
此次宮宴是為賀皇后娘娘千秋舉辦的。
孟景臣提前半個月找來了一位宮中出身的嬤嬤教導我和兩個孩子宮廷禮儀。
還在宮宴當日,讓這位嬤嬤緊緊跟隨。
宮宴男女分席,他和照哥兒去參加大臣們的宴會。
我則帶著芳姐兒在御花園中參加專為女眷舉辦的宴席。
原本一切順利。
可宴飲結束後,我和芳姐兒卻被朝華公主攔住了去路。
她長相美艷,紅唇飛髻,上挑的眉眼和略高的顴骨看起來有些盛氣凌人。
在席上時,她一直坐在皇后娘娘身側。
幾乎盯著我瞧了整場宴席,雙眼帶著瘮人的寒意。
見她攔路,我立刻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領著芳姐兒見禮之後便準備退下。
可行了禮,朝華公主卻遲遲不讓我起身。
「你便是孟大人的髮妻?」
說完,不等我說話,朝華公主便嗤笑。
「我當是什麼絕世狐狸精勾得孟大人不敢往外多看一眼,原來是個貌若無鹽的老女人!」
她左右踱步,將我從頭打量到尾,眼底是赤裸裸的不屑。
這話實在刺耳。
我皺了皺眉,顧忌著孩子,沒有說話。
可下一秒,朝華公主塗著大紅色蔻丹的手指便捏住了芳姐兒的下巴,嘴角掛著一抹冷笑。
「你女兒今年七歲?
「可我怎麼聽說,孟大人和你已經十年未見,那這個女兒,是你跟哪個野男人生的?」
她指甲尖銳得好似要刺破芳姐兒的皮肉。
我看得心驚肉跳,也顧不得什麼尊卑,一把揮開她的手將芳姐兒護到了懷裡。
「別動我的孩子!」
芳姐兒小小的身子在我懷裡發抖。
她平日膽小愛哭,今日卻忍住了沒流一滴淚。
「好啊,敢對本公主不敬!
「來啊,把這個無恥蕩婦還有這個小雜種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
9
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瞬間便撲了上來將我和芳姐兒死死按在了地上。
我這麼多年算不上錦衣玉食,可也算養尊處優,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對待。
屈辱和憤怒讓我渾身都在抖,可我不能害怕,我得保護芳姐兒。
「公主就可以不由分說打殺五品官員的家眷嗎?食民之邑卻草菅人命,心思陰暗如過街老鼠,你也配稱朝華!」
朝華公主氣得臉都青了,一雙眼瞪大了死死盯著我。
不知是嫉妒蒙了眼,還是憤怒讓她失了心。
她竟然抬起腳就朝著我頭頂踩下。
我抱緊了懷裡的芳姐兒,心中閃過一絲絕望。
可下一秒,一個威嚴的女聲響起。
「朝華,你敢!」
被人扶起的時候,我還恍若夢中。
直到熟悉的味道將我包裹,我才猛然抬起頭。
撞進孟景臣滿是自責和心疼的眼底。
他不動聲色擁了擁我和啜泣的芳姐兒。
接著一撩袍角,朝著並肩而立的年輕帝後跪了下去。
他聲音是隱忍的憤怒。
「此事,還請陛下和娘娘給臣一個交代!」
他瘋了?
皇帝就是天,他怎麼敢向人家要交代。
可孟景臣不卑不亢,我愣了一瞬,也跟著跪了下去。
下一秒便被皇后親自扶了起來。
孟景臣也被皇帝扶了起來。
年輕帝王面對孟景臣時還算溫和。
可看向朝華公主時。
面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朝華,你可知罪?」
可朝華公主目光始終追隨著孟景臣的身影,眼底是深深的迷戀。
聞言立刻便跪了下去,卻咬著牙大聲道:
「朝華何錯有之?這個女人不安於室荒誕淫亂,她根本就不配做孟大人的妻子!
「不信皇兄你問孟大人,這是不是他的孩子?」
心頭狠狠跳了一下。
10
可朝華話音落下。
孟景臣的聲音立刻響起。
「回稟陛下,臣十年來雖歸家甚少,可這個小女兒確確實實是臣的孩子,臣絕不允許任何人汙衊臣的妻女清白!」
心頭像是被人敲了一下。
悶悶的有些疼,還有些酸。
朝華公主還想說什麼,嘴卻已經被堵上了。
年輕的皇帝不怒自威。
「此事是朝華僭越了,插手臣子家事,不知禮數不懂規矩,傳令下去,朝華公主罰俸三年,禁足三月!」
我和芳姐兒險些沒命。
可落到朝華公主身上。
只是輕飄飄的罰俸三年。
我捏緊了拳頭,一直到上了馬車,我都沒有開口。
孟景臣同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