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中一片風輕雲淡,但我看出少見的柔和溫潤,他的口型在說:「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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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每一年生日,商昀都會讓他助理準備價值不菲的禮物送進我的衣帽間。
他讓我成為娛樂圈裡最神秘的從不借高定但是每次活動都身穿高定高珠的女明星。
可是我知道有什麼東西是不一樣了的。
大概是煙花易冷人易分,
朝暮難再覓。
很戲劇的是,31歲生日那天,我又碰到了商昀。
距離那天我家樓下分別之後,我們二人已經有半年的時間未曾見面。
我得到了一個相當好的電影資源。
從劇本到製作團隊到導演,無一不是象徵著國內的頂尖水平,很有拿獎的潛力。
本子好,又有專業團隊的帶領,我融合角色得很快,整部電影的拍攝進行得意外的順利。
殺青聚會上,我這才知道原來那個神秘的資本方是商昀。
我推門而入的時候,商昀正被一群人圍著敬酒。
而他意興闌珊摩挲著腕間的黑色佛珠,臉上帶著淡淡的疏離,沒給任何人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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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飯局,我記得他大概就說了一句話:「尚小姐的素顏是相當漂亮的。」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還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出門去廁所補妝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林茜茜。
林茜茜和前兩次碰到我的時候,態度幾乎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尚蘊!」她的眼中蓄滿眼淚,像一隻受驚的大白兔。
「你和昀哥哥既然是那樣的關係,當時為什麼要告訴我你是公司代言人?」
「把我耍的團團轉,讓你們覺得很有意思嗎?」
「什麼?」
林茜茜冷笑一聲,胡亂抹了一把眼淚。
「昨天昀哥哥突然和我提了分手,我哭著問了他二十分鐘,他把所有事都告訴我了!」
她朝我步步緊逼:「今天一大早他就告訴我他有飯局,讓我別胡鬧。」
「可是我知道的啊,今天是你生日,今天是你生日!」
她越說越傷心,蹲下嚎啕大哭:
「為什麼偏偏是你,尚蘊,我真的好喜歡你,為什麼商昀心中的人偏偏是你呢……」
分明我是那個被指責的人,可是我的心也跟著一同刺痛了起來。
我白著臉,靠在洗手池上一陣恍惚。
那場鬧劇終究是以廁所里傳來的哭鬧聲引來工作人員調解結束。
商昀看著在我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林茜茜,神情晦暗不定。
他叫來了助理讓他把林茜茜先帶進去車裡安撫情緒。
「茜茜她和你說什麼了?她就是個小姑娘,她說的話不必往心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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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不會往心裡去。
因為我根本不相信商昀會因為我和林茜茜分手。
我很平靜搖了搖頭:「多慮了商總。」
我頓了頓,「再次感謝商總的知遇之恩,這個資源對我來說很重要,謝謝您。」
我恭恭敬敬地對他鞠了個誠意十足的四十五度躬。
而他臉色冷沉地看向我,目光寒涼如同萬年冰雪。
隨後他一把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臂,力度極大,像要捏碎我的骨頭:
「尚蘊,知遇之恩,你是不是只會說這句話,嗯?」
「商總還希望我說什麼?」
我聲音很淡,這份淡然讓商昀像一拳頭砸到了沙包上一樣,瞬間頹然下來。
「小蘊,其實我今天也不該來,但我想到七年以來,只有你25歲那個生日是我陪在你身邊的。」
「人心很難看清,我可能也是剛剛才懂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送過你一場煙花,今年我想把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和我的心,一起捧給你。」
「你還願意給我這個彌補的機會嗎?」
呵,彌補。
我伸出一隻手,將商昀的手硬生生掰了下來,我聽見我的聲音冷冰冰的,還有點顫抖:
「和您分開不久,我去做了眼睛,就因為每天照鏡子想起您的話就會不受控制地流眼淚,無法正常生活。」
「經紀人知道這件事之後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也知道,這對我的職業來說是個很不負責任的行為。」
「後來我去詢問醫生,醫生告訴我可以修復,但同時修復也要承擔失敗的後果。」
「所以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什麼錯都可以彌補的,我只好選擇自食惡果。」
「那,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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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痛苦的回憶當中脫身,我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商昀。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隱約有淚。
而後不久,商昀訂婚的內部消息傳來。
是Y市著名實業家林氏獨生女,林茵。
拋開顯赫的家世不談,林茵本人也有著華麗的個人簡歷,海外常青藤畢業,回國之後就入職了國內最大的律所。
這個消息還是江維衍親口告訴我的。
這半年多的時間裡,江維衍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我的生活當中。
不是送花就是探班,不是害我因為和神秘男子共同出現上微博熱搜,就是花大六位數的價錢往我劇組送印滿我照片的應援餐車。
他找上我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摩挲著桌上的咖啡杯。
「尚蘊,你知道報復一個男人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嗎?嫁給他的死對頭。」
他敲了個響指,將我從放空的思緒中拉了回來,語氣微微上揚,配合上他那張白凈俊俏的臉,頗有幾分蠱惑人心的意思:
「我知道這麼做是小人之舉,但只要我有機會,我就會想盡辦法抓住你。」
「你在娛樂圈的事業我也會支持你,你想要什麼樣的劇本我都可以捧到你面前,任何你想做的事我都不會幹涉。」
「我對你的喜歡無關你的外貌、年齡,我只是單純的喜歡你這個人。」
「從第一次看你演的《十里》的時候我就在想,一定要娶到你。」
又來了。
我輕笑一聲,靠回椅背,欣賞窗外的湖景:「江先生,現實一點,我們不合適。」
他不以為然,語氣裡帶著勢在必得:
「你以為我是商昀那種彆扭的傻子啊?尚蘊,錢賺到我們這個份上,幾輩子都花不完。」
「所謂的門當戶對只不過是錦上添花,這朵花呢,還是戴在商昀頭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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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維衍從小接受西式教育,對待感情坦率大膽,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如果不是我知道他在外面還養了好幾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甚至國外還有一個三歲的兒子,差點就信了他的話。
我沒興趣再聽下去,拎著包起身,戴上了墨鏡。
臨走前,我想了想,去而又返,提醒了江維衍:
「江先生,我想糾正您一個事情。報復一個男人最好的方法,從來都不是和他賭無謂的氣,而是在沒有他的日子裡幸福安穩地過好自己的每一天,就這樣簡單。」
其實,我也要結婚了。
江維衍知道,我反覆和他說過多次,他只是完全不把我結婚對象當一回事。
對象是曾經和我合作過的一位雙料影帝,與我同歲,叫陳述。
他長得儒雅又英俊,做事滴水不漏,業界無差評,很難想像他的出身如此艱難。
三歲那年他的父親去工地幹活意外身亡,他與母親和姐姐相依為命。
好在因為英俊的臉龐,在大學的時候被星探看中,進了娛樂圈。
他和商昀亦或者是江維衍之輩全然不同,他們的底氣來自於出生就擁有了一切的鬆弛。
而陳述的成熟與體面則是在看情了這世間所有醜惡,將他們統統笑納之後,展現出來的對這個世界的無盡溫柔。
千帆過盡,我貪戀這份溫柔。
我們的感情幾乎是水到渠成的,我也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告訴過他我的所有事情。
後來回想,大概是他聽到了我的經歷之後,紅著眼睛將我攬在懷裡,輕輕撫摸我的眼睛:
「都怪我,如果我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我人生當中第一次想到了「天長地久」。
我和陳述的婚禮很低調,一切從簡,只請了身邊相熟的親人和朋友,連媒體也沒有通知。
所以我不知道商昀是怎麼得到這個消息的,聽說他出了挺嚴重的車禍,在醫院裡住了好久。
婚禮的前一天,我收到了商昀助理送來的一個黃色的小信封。
15
以商昀作風來看,我以為會是支票之類的新婚賀禮。
然而裡面只靜靜躺著一張照片。
畫面里,我一身白裙坐在海邊的凳子上,黑髮隨風飄揚。
而商昀臉上也噙著笑意站在我身後,為我捂住耳朵,阻擋漫天煙花的吵鬧。
我們二人身後,是冰冷又璀璨的煙花秀,照片定格在煙花炸出「JY」的瞬間。
翻到照片後面,龍飛鳳舞寫著幾個大字。
「小蘊,新婚快樂。」
(全文完)
男主番外
小蘊離開之後,我頻繁做夢。
我的夢境內容很寬泛,但最經常夢到的,是尚蘊剛來到我身邊的時候。
當年她怯生生來到我面前的時候,只有23歲。
尚蘊算是棄嬰,從小養在福利院。
18歲之後,因為得益於那張臉入了娛樂圈。
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混跡了5年了,但依舊青澀得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
那天我母親在海外去世的消息傳來,我罕見地失控,將自己喝得爛醉如泥。
然後我在走廊碰到了身穿粉色禮服裙,躲在角落捂著胸哭泣的她。
我聽見她在和某個人打電話,或許是她的閨蜜。
「我真的不想活了,我好累,為什麼經紀人總是讓我穿我不喜歡的衣服,做不喜歡的事情。」
「我只是想賺錢演戲,為什麼就這麼困難呢……那些男人的眼神讓我很害怕,院長說得對,這個世界沒有我們想像得那麼簡單。」
我就這樣聽著小姑娘上句不接下句的抱怨,靠在拐角處的牆壁上。
煙一根接一根的抽,直到煙盒清空,小姑娘的哭聲止了下來。
我讓助理替我找上那間包廂里的人,告訴他們那個小姑娘我要了。
小姑娘站在我面前的時候瑟瑟發抖,她好像很喜歡穿煙粉色的裙子。
那確實很適合她,襯得她年輕緊緻的臉面若桃花,事實上,她那張臉長得確實足夠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