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穿了個半高跟,摔坐在地上,指著李梨憤憤:「宋可心姐那天為什麼會去團建那裡!我們都沒有跟宋可心姐發微信,是你給宋可心姐發的照片,是不是!」
李梨聽到她的話,震驚不已尖叫起來:「你發什麼瘋,宋可心自己忘不了林寧,她是為了林寧去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小周從口袋中拿出一個黑色玩偶後殼的手機。
「我試了,密碼是林總的生日。我一個一個確認了那天所有去的同事的手機號,真奇怪啊,每一個人都對不上。」
小周緩慢而又堅定的回撥了那個手機號。
手機在李梨口袋中響起。
李梨急上加氣,竟暈了過去。
林寧推開眾人,不顧林鶴嶼的阻撓,強硬的掐她人中,掐的青紫人都沒醒過來。
林鶴嶼瘋狂過來推開林寧,仇視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
「你們,一個都別想逃!我要讓你們為欺負小乖付出代價!」
小周全然不顧了,她哭著問林寧:「您是林總的哥哥吧,我們公司團建投票的地方並沒有確山,為什麼公司千里迢迢拉著我們去那麼遠的地方,為什麼偏偏公司有那麼多空餘的好裝備好騎行車,為什麼又剛好有人發了照片給宋總!」
只是一次團建而已,沒有人該為此付出代價。
也沒必要讓小周背上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從第一眼見到小周,我就看出來她跟我一樣,是個努力的普通人。
我們道德感太高,共情能力太強,讓別人誤會我們都會急得團團轉,更何況背上人命。
林寧看著弟弟遠去的背影,他訥訥,仿佛耗乾了所有力氣:「是啊,為什麼那麼巧……」
6.
婆婆趕到醫院的時候,林鶴嶼正在一點一點耐心幫李梨挑出菜里的花椒。
花椒又小又多,他卻毫無怨言。
之前我來姨媽的時候,我翻箱倒櫃找不到家裡的止痛藥,想讓林鶴嶼去給我買點。
林鶴嶼指揮著路人隊友們打團。
他閉了麥,連降噪耳機都沒摘,不耐煩的對我說:「你忍一忍,我上班那麼久,就今天休息,你別給我找事好嗎,心疼心疼我?」
那時我蜷縮在地毯上,為自己的不懂事而難過。
現在我淚如雨下。
我突然間明白了。
對林鶴嶼來說,長大的標誌是站在無所不能的我身前,用以證明他。
而當他真正長大了,第一個拋棄就是我,他不需要這樣的我。
婆婆怒氣沖沖的拉著林鶴嶼到婦產科。
他聲音無奈:「媽,你這是幹什麼,小乖受傷了,不能沒有我,我不在她會哭的。」
你看,他會憐惜女人的淚水,只是從始至終不愛我而已。
醫生了解情況後,嘆了口氣:「宋可心女士的家屬是吧,她是很難有身孕的,但是那個孩子是天意。」
林鶴嶼不屑:「什麼孩子,你們聯合起來騙我的是不是?」
婆婆捶打著林鶴嶼:「張開你的狗眼!全天下人都聯合起來欺騙你嗎,你當你是誰!」
教授是個權威專家,我這種情況令人意外,具有研究價值,他推了推眼鏡。面目嚴肅:「發生了這種事情我們也很遺憾,但請你不要質疑我的專業。」
林鶴嶼拿出手機,理直氣壯打著顫跟婆婆開口:「不可能啊,你看,你看……」
那個號碼發來了一段視頻,是將我們的訂婚戒指扔到了河中,日期是前幾天,但也已經是我死後。
我知道發件人不可能是我。
但是又有誰能摘下我的戒指呢?
所以在林鶴嶼心中,認定了我沒有死,這是為了逼迫他而導演的一場鬧劇。
「是她先扔的結婚戒指。」
那個號碼,跟之前給我發照片的號碼是一樣的。
婆婆心一狠,拉著他到停屍間,打開裹屍袋拉鏈,露出我的屍體。
我死的時候,久久不甘心的伸著手。
救援人員硬是將我的屍體抬了下來,遺體檢驗過後得出的結論是失溫而亡。
入殮師只能將我伸出去,僵硬的胳膊掰回來,乃至斷折。
左臂被我生生扭斷,右臂無法入殮而被折斷。
我的一生,就如同兩隻折斷的強扭而心酸的手臂。
林鶴嶼愣愣的,反覆閉眼又睜開。
似乎是在確認我真的死亡了嗎?
我氣笑了,他是怕我沒有死透嗎?
此時熱搜上登頂#兩次真心話大冒險#。
完完整整的露出了當時事情原貌。
我沒有當林寧的漢子茶,也沒有當眾辱罵林鶴嶼。
以及李梨花錢買兩次惡剪的轉帳和視頻。
婆婆看到後氣急攻心,從手術室被推出來,怒打李梨:「我們家到底做了什麼事,你要這樣害我們可可!」
李梨被警方依法逮捕。
她愛林鶴嶼,可是只要我在一天,就是她邁不過去的大山,於是她要山倒。
林鶴嶼反覆追問醫生:「真的懷孕了?」
醫生不耐推眼鏡:「我再說一遍,不要質疑我們。當時她懷孕了,我們建議她告知家人,她說要給家人一個驚喜。」
「……可可,我的可可。」林鶴嶼頭痛欲裂,醫生已經叫到下一個患者,他被推了出去。
驟然失力,他重重摔在地上,趴著向前。
我看著他前進的方向是停屍間。
眾生皆苦。沒有人管他,他就那麼一路趴到停屍間。
他摸到我空空的手指和變形的腕節,如同撫摸愛人。
看著他的眼淚落在我的屍體上,我眉心重重一跳。
我不想讓他觸碰到我的屍體。
他哀嚎著:「可可,我沒有不愛你,我只是太嫉妒了,你那麼無所不能,如果你不愛我,我甚至不知道怎麼挽回你。」
「可可,原諒我,讓我下輩子補償你好嗎?」
「可可,我的可可,你痛不痛……」
林寧站在門口漠視著,等到林鶴嶼喘了口氣,他才一口氣接上快速說完:「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林家的兒子,家庭分割協議我會儘快聯繫你簽署。」
「你公司的,你家裡的,不管是股份還是衣服,一點都不留,一件我們也不要。」
林鶴嶼默默等他說完:「哥……林寧,那等我死後,把我和宋可心埋在一起好嗎,我會給你們錢。」
林寧冷笑一聲,目眥欲裂的臉上出現譏諷:「你也配嗎,宋可心從今天開始是我們林家的女兒,至於你,就當你生錯人家了,死了也不要再回來!」
我看婆婆拖著腦梗的身體,艱難的等在外面。
可她目光慈愛,就像在等自己的女兒下課回家。
回家的路上,媽媽會牽著孩子的手,女兒會嘰喳蹦跳的跟媽媽說白天學校的見聞,而媽媽會小心的護著女兒,就像護著自己的全世界。
「可可,我們來接你回家了。」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握上林母的手。
7.
林鶴嶼保釋了李梨。
開車帶她回家。
路上李梨小心翼翼的觀察林鶴嶼的面色,發現他好像是既往不咎。
於是她安心了,露出小女生心態:「哥哥……」
林鶴嶼打斷了她:「是你拍的照片給可可嗎?」
「哥哥,我沒有惡意,我就想讓她知道,她不能對你那麼凶,我也會心疼哥哥的……」李梨顛三倒四的回答著。
林鶴嶼淡淡一笑:「那也是你扔的我們結婚戒指嗎?」
不待李梨承認,林鶴嶼拿出刀具,乾脆利落的砍了李梨要伸過來的左手。
我及時閉上眼扭過頭,對眼前的鬧劇並無任何興趣。
鮮血四濺,暖白色車內飾上儘是星星點點的血跡。
可很快,李梨就沒心情去注意疼痛的左手。
她整個人扭曲痛苦,視野中山林景色盡退,她慌張的發現不知道林鶴嶼要帶自己去哪。
「林,林鶴嶼,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如果覺得不痛快,我可以給,可以給宋可心賠命,你別瘋,我們停下車,好好談一談。」
林鶴嶼一腳將油門踩到底:「我老婆死在山上,孩子也沒了,父母兄弟都不認我,公司倒閉了,網際網路上一片罵聲,我還有什麼活著的必要?」
「換你一死容易,我老婆能回來嗎?所以別做夢了,贖罪吧。」
據說二人在確山被發現的時候,李梨身上幾乎沒幾兩肉,只剩骨架。
而林鶴嶼更慘,從刀法判斷他原本準備把自己千刀萬剮,但是被黑熊咬到,睜著眼被活活折磨致死。
由於現場過於慘烈,所以新聞不做報道,按下不表。
我的靈魂留在了林母身邊。
這個晚年為我奔走為我悲傷的小老太太,堅持著在醫院輸了一年的液。
等到我死的一周年的時候,參加完葬禮,回到醫院,靜靜安詳的離開了人世。
我的靈魂消散,我張開手,最後一次擁抱這個世界。
(全文完)